“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象之象是谓忽恍。”
悠悠清吟,如神魔垂首,叶凝微微抬头,此间大殿之中,便仿佛被某种卓然大力所充斥。
一种浩大、阳刚、而又充满生气的念头,在他身苏醒过来。
受此影响,整个大殿内都雾雾蒙蒙的,仿佛化为了仙境。
天人合一,是为阳神!
武道修炼至能出阳神,便是大宗师的至境!
到此不但可以汲取自然宇宙中某一极致的冥冥力量,更是能人所不能,到了燕飞身,就连心脉断了都能接续,死而复生!
武功至此,确已进入超凡入圣的至境,天人大道,只在脚下!
寇仲与徐子陵在修成了文始心诀 长生诀后,他们的灵觉已经被百倍增强,对于自然的感应更是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
可以说他们每一日每一夜,都在不断向着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的大道之路。
此刻伴着那一道悠然的声音一入耳畔,他们却是感觉浑身每一个毛孔都颤栗起来,这是喜悦,是高兴,同样也是畏惧!
在阳神的牵引下,凭借着他们那敏锐到极致的灵诀,在叶凝的话语声中,他们的心灵再次接触到了一种隐藏在天地之间,浩大、阳刚的无匹力量。
那力量恢弘无尽,弥盖山河,无所不能!
当下二人不由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叶凝,心迷神醉于叶凝身泄露出来的丝丝天道奥秘,此刻的叶凝在他们眼中,已然化作了一番独立的小型天地。
此刻这小天地正在与大天地交感,无尽的能量源源自天地向他体内灌入,而又至另一端流出……
他们的身体在这一刻也是如此,无边的灵气向着他们奔腾汹涌而至,只是他们的身体强度、心灵修为却又太过弱小,在这无边的风浪中,便如那江之浮萍,随浪飘摇,随时可能殃及自身。
“因执有故立无,因执无故立有。若离执着心,有无本一如。”
一声低吟,于此刻又仿如惊雷炸鸣,将那沉迷于天道奥秘,自觉一身武功乃至于道行造诣突飞猛进的二人,于那深沉的定境之中惊醒。
二人对于自身自修为突飞猛进不感喜悦,反而立时色变,背后冷汗津津而下,时至于此刻,一种难言的恐惧方才姗姗来迟般地降临于他们的心间。
“多谢师叔!”
二人同时肃然躬身,跟随自家这位妖孽师叔修炼的时间虽短,可两人却明白,自身之武功在这期间不但被打下了深厚基础,更是获得了突飞猛进般的变化。
唯一值得担忧的,便是自家这位师叔,实在太妖孽、太强大,强大到不可明处,每每有所感悟,便时常与天地交感……
而他们的心灵又太过敏锐,往往在这之时,便会不可自拔的沉迷于其间,以至于有被被天地同化,甚至元气撑爆之劫!
幸而青玄师叔还是相当给力,从没让他们两个出现过任何问题!
一礼之后,两人肃然立于叶凝座前,抬眼望去,自家师叔依旧是那么的潇洒自然,俊美无伦,此时一身深紫道袍,就那么卓立窗前,目光深邃,似在遥望天空尽头,纷飞飘雪之处。
他虽然站在那里,却又似乎无所不至,一层恐怖的力场在对方身浮现,圆润自在的于周围的天地元气,乃至虚空宇宙相融合沟通。
“寇仲、子陵,你二人与我修行,已有一年有余了吧。”
忽而回首,叶凝看着身前的两小强,澎湃而充满生机的长生真气不断从这二人的周天穴窍中涌出,又从涌泉与天灵灌入,自然而然便有种天人交感的味道。
他只是轻轻一语,却直吓得寇仲急忙拉着徐子陵低下头颅,掩藏住自己面的神色,“回师叔,已有371日了。”
“一年多了……”
似思索又似感慨,下方的寇仲和徐子陵唯唯不动,叶凝淡然道,“呆了这么长时间,你们该学的也都学了,没学的,你们现在也学不会,从明日开始,你们二人便无需再来这玄元殿了。”
此言一出下方正挤眉弄眼,凭借着多年的感情和熟悉交流的二人顿时神色立变,急忙抬起头来,惊声叫道,“师叔!”
寇仲更是连连道,“师叔,你别赶我们走啊,师侄以后再也不敢偷懒了,以后我一定听话……”
“又不是让你们以后都别回来了,何来这小儿女姿态?”
叶凝哑然失笑,“除了我与石长老外,鲁师对你们可也是寄予厚望,该学的不该学的都教给了你们,还要来这做什么?你们如今欠缺的是历练。”
“师叔,我不想下山,您就让我在这里跟着您修道藏吧!”
闻得此意,寇仲心中一松,而徐子陵却是连忙道。
“是啊,师叔,让我们留下来吧,我和小陵别的不会,也能帮您打打下手啊。”寇仲紧跟着嬉皮笑脸的道。
“炼神返虚,师法天地自然,臻至此境,便已入修道者之正途。”
叶凝背负双手,淡淡的道:“寇仲你和子陵能师法游鱼飞鸟,不拘泥于陈法,各出机杼,找到自己在自然中最合适的师父,已令你师与我极为满意……”
叶凝悠然说罢,不等二人回答,便继续道,“正如所效仿的对象,你们两个的性格亦是如此,一为游鱼,一为飞鸟!”
叶凝一指寇仲:“你心思多变,为人灵活,便好似鲤鱼,一旦得水,便能成就一番事业!
可惜鲤鱼跃龙门,百难才成就,最关键的却是最后的那一跃!你之心性最为不足,极易在最后一步出问题!”
寇仲神色动容,忍不住籍此反问已身,对于自家这位神仙师叔,他不但敬畏,同时也是极为信任的,师叔说有问题,那肯定就有问题!
“你出生草莽,于逆境之中可百折不挠,这是你过去的磨难赋予你的优点,可最折磨人的还是顺境,而在这一方面,实是你的一大缺点,你须知之,尽早改之!”
言罢,叶凝转而看向徐子陵,徐子陵当即躬身行礼,俯身贴耳静候。
“若说寇仲的性格是鲤鱼的话,那子陵你便是天的飞鸟,你所向往的,是那天地的极致、自然的奥秘、还有武道的极限……
世间一切,对于你而言不过过眼云烟,这种闲云野鹤的性子,乃是修道的奇才,少有人能与之相比。”
“但你与寇仲一样,心太软,毅力不足,若不更正的话,即便有望大宗师之道,却也难踏天人之途,终究难以在道途取得大成就。”
“吾辈道人,舍道之外,均为他物,道心如铁,有进无退!”
“我送你们二人十六个字,明心见性,道心惟微,坚如金铁,一以贯之!”
“是,师叔!”
感受着叶凝那灼灼的目光和浓浓的期望,二人立时昂首挺胸,声音坚定的应了一个是字。
大殿内的气氛立时渐渐严肃了起来,当下,叶凝见之不由一笑,道,“你们也是我楼观之嫡传弟子,初次下山行走江湖,师叔身无旁物,便以一卷刚刚参悟出来的小无相功,赠与你们二人吧。”
寇仲本就是个死皮赖脸的活泼性子,此刻听到好处,顿时双眼一亮,立刻迫不及待的道:“师叔,这小无相功有个‘小’字,难道还有什么大无相功?
这下山之礼,我和小陵是从来不急的,不如等师叔你推演出了大无相功,再……”
“仲少!”
一旁的徐子陵一脸不忍视之的撞了撞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语,哭笑不得的道,“什么大无相功的。小无相功指的是‘小而无相’,‘小’才能无迹可寻,所以以‘小’字标头。”
“子陵说的不错。”叶凝点了点头,“至于寇仲你,回去把道德经抄二十遍,明天交给你师父!”
“师叔,别!你知道的,我最讨厌抄书了……”
寇仲惨叫着,欲哭无泪的道,以他的武学资质,又怎会如此之不学无术?
刚刚只不过是他习惯性的搞怪、活跃气氛罢了!
谁曾料到在这即将下山之时,自家师叔居然还是这么严厉,二话不说,直接要他抄道德经!
叶凝没有理他,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其实佛道皆有无相之说,但其名虽同,其实质却大不一样。道家之学,其无相讲究‘清静无为,神游太虚’。
较之佛家武功中的无相却是“无住不着”之学,名虽略同,实质大异!道家无相之意,正如子陵所言……这门武功之精义便在‘不着形迹,无迹可寻,小而无相’这十二字之间。”
道可道,非常道!
任何玄妙思想、大道奥秘,都能在茫茫人世,万丈红尘之中,寻到其蛛丝马迹。
然古今修行有成的高人,其明见的道理或许大致相同,但其在人世的具体形象又各不相同,有老子道法自然的深邃内涵,庄子超然物外的潇洒自在。
也有张道陵逢吉化凶的方土之学,更有纯阳仙人吕洞宾的仙侠情怀,重阳真人的一心为国。
正因其无象,故呈万象,因其无执,故无极而万象纷呈。
叶凝版的小无相功正是继承了这高妙的精义,方才创出这样一门道家绝学。
“这一十二字你们需谨记于心,接下来我就传你们入门要诀,此功法手不难,对心性要求不高,一旦练成,不但可自身无相,且天下之武学,俯仰可得。
但若想练到最深处,还是得明见本心。”
二人闻得此功之奇效,顿时眉飞色舞,欣喜若狂,纷纷做出洗耳以听之姿态。
叶凝淡淡一笑,当下便将此功之精义,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