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一章 兄长的火气(1 / 1)孟良崮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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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卫的码头遍布血腥气,在壕沟的一侧,锦衣卫正在打扫战场,其中有一单独的牛车,上面堆满了人头,却无人认领,许多后金骑士的铠甲和财物也堆砌在上面,旁边一个年轻的锦衣卫校尉,扯着粗气,对着身边年纪稍大的锦衣卫千户忍不住小声询问。

“大人,那马车的人头咱们不去认领也就罢了,怎么好端端的还往上送人头?就算是后金的这些骑兵苟延残喘,但割人头也要冒不小的风险吧?”

锦衣卫低调日久,很多人早就忘记了昔日的荣光,尤其是顺天府的锦衣卫,没有圣令的时候,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找一个可以立下功勋的机会,何其不易。

所以年轻的锦衣卫校尉有此疑问,也是合情合理。

“东台,来歇一歇。”锦衣卫千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却将自己手下喜欢的紧的锦衣卫小校叫道身边说道:“咱们锦衣卫的近况如何?”

“回禀大人。”楼东台赶紧正色回答,“如今的锦衣卫处境确实很糟糕,于陛下失于信任,与臣工失于威名,端是两头不讨好。恕我直言,当今锦衣卫的处境,便是连东厂的太监都不如。”

“何止是你这般认为?”千户长叹一声道:“锦衣卫中不少人都是这般看法,甚至连佥事大人也是这般念头,锦衣卫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陛下信任与否,我们都是陛下的看家犬,是陛下的奴仆,怕的是臣子得势,主子的日子都不好过,咱们做奴仆的,便更没有说话的余地。”

“那跟今日大人这般做派有何关系?”楼东台疑惑不解道。

“有何关系?”千户笑着摇头道,“咱们平白拿了人家好处,若不留下点东西,他日人家再有好处,焉能带你?再者说来,咱们锦衣卫出个能人不容易,咱们得捧他起来,他的地位高了,锦衣卫整体也能跟着沾沾威名。”

“你是指天津卫的百户?”楼东台皱眉道:“可他说破了天,也只是个小小的百户,平日里连您面都见不到的角色,何至于让您这般卖好?”

“你不懂!”千户回应的非常干脆,“那我来说吧,我是千户不假,但是我也只能调动咱们千户所的弟兄,而人家别看是百户,却整个顺天府的锦衣卫都要听命行事,这说明什么?人家简在帝心,人家有这个本事。”

“您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楼东台点点头道:“那咱们时候留下部分弟兄帮忙镇镇场子,毕竟这天津卫后面不是还有码头之事吗?光送人头可显不出咱们来。”

千户点点头,果然是孺子可教。

而就在此时,回到大柳树下的张雪年,正在遭受大哥牛富贵的责难。

“发生了这等大事,你怎么不跟为兄说一声?”张雪年还在院子里,大哥的声音已经从屋里震了出来,仿佛草房的房顶都在颤动。

宋献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有人可以这般与张雪年说话,感觉很是新奇,而昔日里在天津卫地下势力坐着二把交椅的王伯庸则早就见怪不怪,乖乖的洗着竹筒,看着热闹。

宋献策一见面,就感觉王伯庸此人很有意思,两个人蹲在一起清洗竹筒,以免被误伤。

“你还敢笑!”大哥看着自己这胆大妄为的义弟,笑嘻嘻的看着自己,气的火不打一处来,站在旁边儿的帮中弟兄,因为眼力价的缘故,被莫名其妙的踹了一脚,差点儿直接飞出去。

打了人,牛富贵的火气才稍稍释放了些,“瞧瞧你这德性。”

大哥上下打量了张雪年半天,有自己摸索了半响,见没缺少什么零件,这才放心,别看他踹帮中弟兄可以,这二弟却无论如何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

“怎么?战事结束了,也不肯跟大哥说两句。”

“大哥。”张雪年一如既往的对大哥表示的很尊敬,坐在下首清风云淡,“这次事情有些复杂,咱们富贵帮的弟兄还是不参与的好。”

“不参与的好?”牛富贵闻言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打断了张雪年的话,“要不是帮里的弟兄假扮镖师,拼死将老三抢出来,现在咱们弟兄就该给老三设灵堂了。现在朝廷烂成什么样了?那群锦衣卫,那卫所的兵马能堪什么大用?我真的是白训练那么多弟兄了,关键时刻你竟然让他们在家里看戏?你知道弟兄们私下里,都怎么议论你?说你不信他们!说你心甘情愿做朝廷的爪牙。”

张雪年沉吟了许久,一直到牛富贵骂累了,端起水碗喝水,这才再次开口道:“大哥,朝廷没你想的那么废物。”

“不废物?不废物老三能差点儿把命都丢了?”大哥牛富贵毫不客气的说道:“我跟你说老二,你记住了,这乱世将临,谁都信不过,凡事只能信兄弟。凡事,也得为兄弟的安危考虑。”

“大哥你错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至于老三,是个意外,我只能说我小觑了后金鞑子。”

“什么虫?什么僵?”

张雪年颇为无语,只能继续解释道:“大哥!今日之事,非是我信不过帮众弟兄,而是我比谁都清楚,这种事情要想谋取好处,就要学会借力!”

张雪年长出了一口气,表情略带诚恳说道:“我也清楚,现在世道不好,但是轻易给自己戴上反贼的帽子,轻易的暴露自己的实力,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反而我们有官府的依托,才能更好的壮大自己,也可以源源不断的获取更多的资源。”

“可我总感觉这当官的没有好东西。”说着牛富贵又有些担忧起来,“他们是什么货色我太清楚了,听说那人头多半都让他们抢去了,你这不是平白给别人做了嫁衣吗。”

“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的这些东西,他也确实存在。不过大哥,我们太弱了,我们必须借助别人的力量来行事。”张雪年的言辞愈发的恳切,“大哥你且想想,若是弟兄们去跟后金鞑子拼杀,得死多少弟兄,最后军功是不是还要落在人家手里大半?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吗?我利用了顺天府的锦衣卫,获取同样的战功,弟兄们却没有多少损伤,最后嘉奖一样有我的一份,你说这比买卖是否合算呢?”

牛富贵把手揣进袖子里,低着头琢磨了良久,“你真的不是信不过帮中的弟兄,甘心做明朝皇帝的爪牙?”

“我确实在做皇帝的爪牙。”张雪年很坦然的说道:“但是做皇帝的爪牙,是为了给兄弟们,找一条更好活下去的路。大哥你经常说乱世将至,你真的以为没有一棵大树依靠,在乱世中弟兄们可以好好的活下去吗?”

牛富贵一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他这脑子如何想的那么深渊。但是现在看来,数百骑兵的冲杀,太过于恐怖了。

真凭借帮中弟兄们去应朋友十有九没有好下场。

“你看的只是皮毛,几百骑兵冲杀,上千锦衣卫探子埋伏而已。”张雪年冷笑道,“翻翻史书就知道了,真的乱世来临的时候,那些反王大手一挥,哪一个不是手下数万兵马,十数万兵马,可他们就真的安全吗?就拿元末的陈友谅来说,他够强了吧?还不是输了几次仗,就一无所有,死无葬身之地。”

牛富贵没什么见识,但他相信张雪年,而且张雪年所言他也清楚,之前结寨自保,也曾见识过一些场面,那些连连打胜仗的山寨强盗,看似嚣张跋扈,可他们怎么折腾也奈何不了官府,相反只要官府合围他们,输了一次战斗,这山寨便连一个活口都剩不下。

所以牛富贵渐渐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要想在乱世中更好的活下来,现在最要紧的是积蓄实力,经营好人脉,这样才经得起动荡。而你相中的地方,就是津门?”

“弟终究是朝廷命官,只要这身官袍穿着,弟兄们的安危就有所依仗,而天津卫,你也看到了,南来北往的商船,东来西走的货郎,这些都是数不尽的财富,你说只要咱们在天津卫扎下根去,积蓄足够的钱粮,在往后十几年,真的天下大乱了,咱们有钱有人,还怕找不到安身立命的地方吗?”

牛富贵越发的明白,“所以你才唱了那么大一出戏,又把大好的功劳让给他人?”

“是。”张雪年坦然道,“但这还不够,毕竟我这是个锦衣卫,还不足以彻底在天津卫立足。”

“说吧,想让兄弟们怎么做?”牛富贵一点儿都没有当大哥的觉悟,被张雪年安排,早就成了习惯。

“大哥你还老样子就好,至于接下来怎么做,看我便可,大哥莫非忘记了,兄弟我还有监生这层身份,说到底弟也算是读书人。”

“读书人又怎滴?”

“卫所颓靡不堪,兵备衙门名存实亡,锦衣卫为我所有,我只缺一个明面上可以罩住我的人存在。徐光启在朝中和地方无依无靠,正是咱们的依靠。我准备拜徐光启为师,谋取功名。”

牛富贵听了张雪年的话,忽然沉吟不语起来。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张雪年疑惑不解道。

“没啥,大哥就感觉你们这些读过书的人,心都很脏。”牛富贵一脸疲惫,长叹一声说道,心里大感跟不上形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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