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淑妃最近越来越心烦,不管她吃了多少名贵而可口的补品,这孕期臃肿的身子也总是隐隐酸痛着不舒服,夜里还常常从腿肚子的剧烈抽筋中醒来。对着镜子望了望,只瞧见一个肤色暗淡、无精打采的憔悴妇人,全没有了昔日的娇美明艳。
所以当尚雅绮手持团扇、袅袅婷婷地走进来向她问安时,她看着那张光彩照人的脸蛋,心头莫名地就生出了一股怒火,只觉得她是来故意炫耀,真恨不能扬手狠狠给一巴掌。
但尚雅绮毫不在意她的冷淡,坐在榻前的矮凳上,反而兴奋得两眼放光:“淑妃姐姐有没有听说,这两日宫里出的新鲜事?”
张淑妃白了她一眼,懒懒说道:“我又不像你爱凑热闹,闻着点香的腥的都往上飞,这些八卦无聊的破事我可不感兴趣。”
尚雅绮似乎并没有听出她话中的讥讽之意,神情自若:“我要说的这件事,姐姐就一定感兴趣。”她凑近了一些,神秘地笑了笑:“皇后宫里,出大事了!”
“什么?”张淑妃果然心里跳了跳:“出什么大事了?”
尚雅绮淡淡说道:“皇后宫里死了人,就是皇上新宠的那个玉芍。”
“是吗?”张淑妃眼睛亮了:“这个出身卑贱、不知廉耻的小蹄子,活该有今日。。。”
她突然“咦”了一声:“不对呀,玉芍不是太后宫里的人吗?前阵子和香梅一起封了采女,怎么会死在皇后宫里?”
“姐姐听我慢慢说”尚雅绮啜了口茶,缓缓说道:“太后把皇上圈起来,不让咱们接近,不是挑了香梅和玉芍去侍寝吗?这事儿余娘子是知道,可依她那个性子,心里到底是不舒服的。有一天她就故意找碴儿,把这两个丫头狠狠打了几巴掌。”
“玉芍本也是个火急火燎的性子,新近又封了采女,不是做宫女那会儿任由她欺负的时候了,心里不服气,嘴上就顶了几句。余娘子更加火大,不顾怀着身子就从床上蹦下来,扯着她的头发就打,谁知反倒自己动了胎气。这么一来,就惊动了太后。太后当然是暴怒,把这两人都各打了二十棍子,关到小黑屋里罚她们三天不许吃饭。”
“谁知道玉芍这丫头,倒有点宁死不辱的样子,放出来之后就割了手腕,只是被人发现得早,才救回来一条性命。”
“你这话说的我就不懂了”张淑妃本听得聚精会神,这时皱起了眉头疑惑道:“不是没死成吗?怎么又死在了皇后宫里?”
尚雅绮笑了笑:“我还没说完呢,姐姐接着听。后来的事就非常蹊跷,玉芍是在晚上被救下来的,可转眼到了第二天早上,就被人发现吊在了仁明殿后院的一棵树上,人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张淑妃目光闪动:“她是自尽的,还是被人勒了脖子挂上去的?”
“大理寺查验过了,是自尽的。这事儿可把皇后吓得不轻”尚雅绮笑道:“姐姐也觉得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吧?想那玉芍与皇后无怨无仇,就是要死为何不另外挑个地方?”
“我留神打听了一下,还真探出个八九分来。原来玉芍被救下的当晚,碧荷去找了她,告诉她在宫里自尽未遂是死罪,还要祸及家人。反正她已决心一死,倒不如听太后的话,死到皇后宫里去,这样太后不但会赦免她的家人,还会赏赐一笔钱让他们终身衣食无忧。”
“这也太狠了点”张淑妃听完,倒吸了一口冷气:“我也猜到是太后做的手脚,除了她,宫里还有谁敢动皇后?玉芍又怎么会那么听话?不过。。。”
她停了一下,突然间满脸堆起了笑容:“不过,太后终于要向皇后下手了,我倒是盼着这出戏好好唱下去”
尚雅绮也欣然笑道:“这对姐姐来说的确是个好消息。所以我赶着来告诉姐姐。”
张淑妃笑着点了点头:“皇后不得宠,也无生育,这么多年却一直霸占着中宫的位子。以前太后是无所谓,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的亲侄女有了身孕。。。”
尚雅绮插了一句:“听说太后还特意找了一个,号称什么天下第一妇科圣手的神医来,看准了余娘子怀着的是个男胎,所以她们才迫不及待地要对付皇后。”
“是吗?”张淑妃心里一沉:“那可比太医院那帮酒囊饭袋看得准了。”
她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这一胎多半又是女儿了,闹心!白白受了这么几个月的罪!
尚雅绮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接着说道:“皇后无所出,本来不是立嫡就是立长,只是大哥儿。。。”
张淑妃阴着脸,看了她一眼。
她赶紧陪笑着改口道:“只是余娘子有太后撑腰,依着她们那唯我独尊的性子,怎么肯今后多出个正宫太后来碍手碍脚?我看她们不仅要争储君之位,只怕连皇后的位子也是要搞到手的。”
“皇后哪儿那么容易扳得倒啊?”张淑妃坐直了一些,淡淡说道:“皇后是不得宠,可她的父亲在当年与皇上名为师生、情同父子,那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皇上心中始终牢牢记着这份感情。所以在皇后有生之年,都会给她这份尊荣和名分。”
“我在宫里多年了,什么事儿看不明白?要不然我早就。。。”张淑妃说到这里警觉地闭上了嘴,只留下几声冷笑。
尚雅绮会意地笑了笑,心知她要说的那句是“要不然我早就打主意了”。她也不相问,只叹道:“姐姐说的是,皇上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听说周婕妤的父亲在皇上少年时也为他讲过书,所以他待周婕妤要特别不同些。”
她说到这里,一想起周祈书,心里硌应脸上就自然地映出了一丝不自在:“她沾了父亲的光,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张淑妃看了她一眼,尚雅绮有了一点尴尬,但马上又悠悠笑道:“太后要对付皇后,眼下正是姐姐的好机会,我们何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张淑妃果然来了精神,恹恹的神色一扫而光:“你说什么?难不成你有什么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