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阳有些疑惑：“你为什么不上报领导呢？”

“上报了啊……”周灵韵瘫坐在椅子上，“但是根本就没人相信我啊。”

那个头盔型的游戏机VRdreamer，早在发布之前就已经有国家级实验室对其进行过研究，并且公开声明了其对人体无害。

在昏睡病发生之后，各大医疗机构和卫生机构，也曾一度怀疑过那个头盔型游戏机，是导致昏睡病的原因。

但由于始终没有搞明白昏睡病的病理成因，所以根本就没有办法对VRdreamer进行石锤。

周灵韵曾多次拿数据和医院领导反应情况，甚至还在市里的报告会上向市领导提了建议，希望市政府出面干预市场，暂时先停售并回收这一款产品。

但是不论是医院领导还是市里的领导，都觉得她的数据统计分析不够石锤，表示她必须拿出更直接的证据，证明那台设备与昏睡病有关，才能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这让周灵韵非常的郁闷。

市领导和医院领导会有这种反应，其实也并不奇怪。

因为并不是所有患病的人都曾使用过那款设备，也不是所有使用了那台设备的人都陷入了昏睡。如果仅仅凭借数据统计，就在没研究病理的情况下，断定这个产品是病因，未免太过武断。

张晓阳面露疑惑：“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也有不正常的地方……按理说数据已经这么明显了，就算只是出于谨慎起见，市政府也不应该放任这个产品继续销售，就算不取缔或者回收，至少也应该先停止销售才对……”

“是啊，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但人家根本就不理我呀……”周灵韵露出了十分浮夸的悲伤表情，“你都不知道，当时我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姑娘，坐在一群大叔和老大爷中间，被他们用审视的目光逼迫，简直就是人间惨剧……”

——小姑娘？

张晓阳上下打量了周灵韵一番，然后再度陷入了沉思。

从数据分析的结果来看，周灵韵的提议无疑是科学而且稳健的。

但是就是这一项稳健的提议，却遭到了从市领导到医院领导的一致忽视……这是一件非常不寻常的事情。

如果说只有一个领导反对或忽视，有可能是他个人的原因，或许可以找纪委来解决问题。

但如果整个市领导班子都反对或忽视，那么就很有可能是因为，落实这项提议存在客观难度。

VRdreamer……由于英文名有些难念，所以我们统一将其翻译为“造梦者”。

造梦者主机的开发单位，名叫“创梦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是一家十年代就创立于滨海市的全球知名企业。

这家企业最早做电子、通讯产品起家，如今已经全方位多领域发展，成为了全球知名的大型综合性跨国企业。

造梦者主机虽然目前还只是自称为“游戏主机”，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个产品的出现不仅会改变游戏、娱乐领域的生态，甚至还会引发信息技术领域的大变革。

完全沉潜技术，加上新一代代移动通信技术的传输带宽，二者相合有可能引发新一轮的技术革命。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项产品如此事关重大，所以市政府方面才不敢轻易地去动创梦公司。

张晓阳在脑海中不断地思索着，不知不觉陷入了沉默。

由于两人都不说话，所以一时间车上的气氛有些沉闷。

半晌之后，张晓阳开口说道：“灵韵姐，你今天带我来这里，和我说这些话……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周灵韵眼神闪躲了一下，但很快她的脸上又扬起了笑容：“也没什么啦，大概也就是心情不太好，所以找你出来开车兜兜风而已。”

张晓阳认真地看着周灵韵，似乎是想从她的表情之中看出一些什么。

他能够隐约看出周灵韵的情绪并不高涨，但是却无法看出更多的内容。

周灵韵见张晓阳一直盯着她看，就一记弹指弹在他的额头上：“臭小子，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中午想吃什么？姐姐请你吃饭。”

张晓阳收回了视线：“我吃什么都可以。”

周灵韵眼睛一亮：“那就去东港吃海鲜蒸汽火锅吧，我突然好想吃那个海鲜粥。”

张晓阳看了看时间：“可是我们现在在西区啊，从这边到东港得跑好远，一个多小时呢。”

周灵韵嘴角扬起了高深莫测的笑容：“放心，半个小时就能到了。”

说着，周灵韵摁下了车上的某个按钮，随后在一阵细密的电机驱动声中，这辆车的顶棚收了起来。

烈风吹在张晓阳的脸上，吹得他脸都变形了。

“灵韵姐，风好大，能不能关上。”

“哈？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周灵韵一边说着一边挂挡，然后狠狠地踩下了油门。

……

张晓阳是一个很稳健的人。

为了养生他不抽烟，酒也浅尝辄止。过马路的时候，即使没有车辆来往，其他人都已经抱团闯红灯了，他也会静静地等待绿灯。他平时骑电动车也从不横穿或逆行，偶尔有机会在市区内开车，时速也绝对不会超过路牌的限速。

就是这么一个人，今天居然被一个可怕的女司机载着，以100公里的时速延滨海大道一路飙车。

说实话，张晓阳险些直接心脏骤停。

虽然他因为面无表情的缘故，所以看起来稳如老狗……但实际上他的心里慌得一批。

有一瞬间，他甚至看到了父母和哥哥，在一座桥的对面向他招手。

“你缓过神来没有？”拿着菜单的周灵韵用菜单在张晓阳面前晃了晃，“缓过来了就过来点菜，看看你吃什么。”

张晓阳用微微颤抖的手端起冰水：“我吃什么都可以。”

“唉，你跟你哥一个德性，每次问吃什么都是随便……那就再来一份蛏子吧。”

蒸汽火锅，是一种非常有意思的火锅。

其炊具结构上层为蒸屉，可以用蒸汽烹饪海鲜或其他食材，而下层则是煮粥的锅。上层停留在食材表面的冷凝水，在吸收了食材的滋味之后，会流入下层和米粒混合，最后煮成一锅鲜美清甜的海鲜粥。

因为蒸汽火锅烹饪方式是清蒸，吃的就是一个食材的原汁原味，所以这一类的参观在口味清淡且盛产海鲜的闽南地区比较多见，在内陆地区则相对较少。

至于好不好吃……其实还看个人口味。

周灵韵大概是觉得太清淡了，吃到一半觉得不过瘾，居然大中午的就想要喝酒。

最终张晓阳以下午还有实习为借口，将周灵韵的这个想法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两人吃饱喝足之后，周灵韵又想去张晓阳实习的地方看一看……但特卫局这种秘密部门，办公地点怎么可能让她随便进去。

“我要去！”周灵韵鼓着脸。

“不可以。”张晓阳面无表情，“公司有门禁，你进不去的。”

“什么嘛，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也保密那也保密的……”周灵韵在龙门区紫堇大道的路边将车停下，然后用纤细的食指戳着张晓阳的脸颊，“你们兄弟两个人真是越来越像了，一个个整天都神神秘秘的……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张晓阳有点心虚，于是赶忙跳下车。

他关上车门之后透过车窗向周灵韵摆了摆手：“路上开慢点，别又超速被扣分了。”

周灵韵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双手合十露出了甜美的微笑：“好弟弟，你的驾照是不是还有好多分啊？借姐姐扣一下嘛”

张晓阳一脸冷漠：“恕我拒绝。”

“切，小气鬼……”周灵韵脸上给你的笑容瞬间消失，“算了，不理你了，走了。”

周灵韵说完一脚油门踩下，然后那辆红色的跑车，便消失在了张晓阳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