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卫局是一个权力极大的部门，很多人都想要从这个部门里头分一杯羹。

在集体领导原则的影响下，特卫局体系的很多重大决策，都是必须经上级的委员会会议研究才能决定。

从管理学的角度上来说，这实际上是一种多头领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当拥有决策权的人群利益出现分歧时，就会有人开始往原有的体系内掺沙子，甚至用自上而下的降维打击，使原有的体系内部出现割裂。

特卫局如今就面临这种窘境，而身为特卫局一把手的陈嫣然，也已经见过这类人性之恶太多。

她曾经以为自己能够顶住压力，把这些内耗性质的纷争全部挡下，让属下们能够安心的工作，专心抵御来自外部的威胁。

然而后来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却让她第一次感到了力不从心。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有了弱点，而且这个弱点还被人拿捏得死死的。

这个弱点不是别人，正是张晓阳。

张晓阳的莽撞和肆意妄为，认定了一个道理就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倔强，一度让陈嫣然想起了那个男人……

但好在张晓阳虽然莽撞，但还不至于没脑子。他察觉到了现在局里正在发生的异变，并且做出了最为正确的决定——他偷偷将自己掌握到的证据交给了陈嫣然。

张晓阳刚才趁着刚才假哭时往陈嫣然袖子上擦鼻涕的功夫，在视频监控的拍摄死角里，偷偷地往她的手中塞了一张储存卡。

陈嫣然不知道这张储存卡他是从哪里弄来的，因为从调查记录来看张晓阳和林守仁从来没有过获得过这么一个储存卡。

她也不知道张晓阳究竟是怎么藏匿这张储存卡，躲过了被关押之前的搜身环节的，但她知道既然张晓阳费尽功夫将这张卡交给了她，那么里面一定有某些重要的信息。

当她检查过这张储存卡之后，她被其中的信息惊呆了。

这张储存卡里，装满了关于收尾人产业的各种证据。这些证据牵涉甚广，一旦这个证据公布出去，恐怕会引起整个舆论场和各个圈层的地震。

不，“地震”不足以形容，应该说是……天崩！

陈嫣然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自己处理这些信息。她将这张储存卡中的信息导出，然后通过保密的信息传递渠道，将其传给了帝都特卫总局的局长——卫澄海。

总局局长卫澄海在接到消息之后，一开始并没有回复陈嫣然，陈嫣然知道对方此时一定正在阅览其中的文件。

在焦急地等待了大约二十分钟之后，陈嫣然收到了来自会务组的通知——原本预计要召开的视频会议，延期到了下午。

虽然没有说会议延期的原因，但是陈嫣然心中明白，此时总局方面一定已经和上级有关部门的主要负责人联系上了——如果她没猜错他们现在已经在开小会了。

开会这种事情有一个规律，那就是大会决定小事，小会决定大事。如果某件大事真的被拿到了大会上来决策，那么基本都是在事前的小会里面就已经决策好了，只是拿到大会上来走个流程而已。

陈嫣然知道那份资料起作用了，但此时事情还未成定局。

三十分钟后，她办公室里的座机电话响了。陈嫣然看了一下号码，在看到是总局打来的电话之后，立刻拿起了话筒。

“卫局。”

“嫣然，你这次事情办得很漂亮。”

卫澄海的声音沉稳而富有磁性，是那种一听声音就能想象到是个中年老帅哥的类型。陈嫣然没有回应卫澄海的夸奖，她知道对方的话还没有说完。

“你把暗中这些证据交给我是对的，这次的风波算是暂时过去了，这次你居功至伟，下午开会之后我们会就这件事情对你论功行赏……”

卫澄海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陈嫣然越听越不耐烦。

“我不需要奖赏。”陈嫣然打断了卫澄海的长篇大论，“我只有一个要求，张晓阳必须平安无事。”

电话的另一头，卫澄海沉默了片刻。

“他违抗命令，这是事实。”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你总有办法。”

“你究竟还要为了张阳，消耗自己多少的人生？”

陈嫣然沉默不语。

“你该好好想想……”

“张晓阳是无辜的，他不该成为这场斗争的牺牲品。”陈嫣然抬起头态度坚决，“我没能救张阳，至少要让他弟弟好好活着。”

语言只是沉默的标点，在这段谈话之中，两人沉默的时间远比说话的时候要多。

许久之后，卫澄海终于松了口。

“下不为例。”

说完，卫澄海便挂断了电话。

陈嫣然松了口气，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瘫坐在了椅子上。

……

“张晓阳。”

“嗯？”听到有人叫自己，张晓阳从梦中惊醒。

“你可以出去了。”

张晓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赶出关押室的，当他精神恍惚地走到外面时，只觉得窗外透进室内的阳光有些刺眼。

当张晓阳走出了关押嫌犯的区域，然后看到了一高一矮两个熟悉的人影在等他——是林守仁和熊星星。

“小熊姐，小林姐……”

那两人先是一愣，随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开了口。

“张弟弟！”

“晓阳！”

他们一路小跑，来到了张晓阳的面前。

林守仁看起来似乎很高兴，她一脸兴奋又颇为遗憾地说道：“你可终于出来了……你知道吗，我本来准备了一个火盆打算让你跨一跨去去晦气的，但刚路上遇到后勤处负责设备维护和应急管理的阿肖，那小姑娘直接一盆水给我浇灭了，说是什么总部大楼内严禁明火……”

张晓阳一脸黑线，连连摆手道：“算了算了，还是不要给人家添麻烦了。”

熊星星拍了拍张晓阳的肩膀：“我看你被关了几天，气色反而还好了不少，亏我们之前还那么担心你了。”

——那可不是嘛，天天吃了睡，睡醒了又接着吃，皮肤都变得有光泽了。

虽然心里在吐槽，可张晓阳还是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对不起，因为我的任性，让你们担心了。”

林守仁闻言顿时板起了脸：“你也知道啊……你那硬生生顶撞上级命令的行为，是真的很愚不可及。”

张晓阳露出了愧疚的表情。

林守仁见状，绷着的脸骤然一松。

她突然勾住了张晓阳的肩膀说道：“但你固执己见的样子是真的很靓仔！你在审讯室里和那个姓金的对线的时候我们都看了直播，你都不知道我们看得有多爽！”

“啊？”张晓阳眨了眨眼，“你们都看到了啊？”

熊星星将手搭在了他的另一个肩膀上说道：“他们一直都在监视你，而我们也一直都对你有所关注……总而言之你没事真实太好了，下次可千万不要那么鲁莽了。”

“哦……”

张晓阳其实不是很明白，“监视”和“关注”这两个词在当前语境下究竟有什么区别。但熊星星明显是出于善意，所以张晓阳自然不会这种低情商的问题。

但即便如此，张晓阳也依然有疑惑需要被解答：“小熊姐，你这里说的‘他们’究竟是谁？”

“啊？这……”熊星星微微一愣，然后摇了摇头：“我说不好，也不好说……”

熊星星闪烁其词，张晓阳猜她多半是有什么难处。

就在气氛逐渐尴尬的时候，林守仁替熊星星解了围。

“啊啊啊，别问那么多了，张弟弟你快点先去洗个澡。”林守仁用两根手指捂住鼻子，“你被关了三天没洗澡，整个人都臭了。”

确实如林守仁所说，张晓阳身上如今弥漫着一股酸臭味道。好在特卫局总部里面有供干员们临时休息的宿舍，训练区域也和一般的健身房一样，有可以洗浴的浴室，张晓阳可以先去洗个澡。

“赶紧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姐姐们带你去吃好吃的，算是庆祝你出来。”林守仁这样说道。

张晓阳微微一愣：“啊？吃什么？”

熊星星嘿嘿一笑，然后伸出手指指向远方：“今晚我们去吃烤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