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阳很清楚，他和夏莎的相遇并非偶然。

他们两人之所以会相遇，是夏莎利用未来笔记……或者说是命运之书认为操控的结果。

张晓阳梦境魔女夏莎在梦中相会，并且在梦境中交换了许多非常关键的情报。但是在后来撰写行动报告的时候，张晓阳却几乎将两人交谈的内容完全省略。在特卫局的视角看来，张晓阳是在为了解救周灵韵深入创梦公司，然后偶然与梦境魔女相遇的。

张晓阳之所以不上报这部分情报，一方面是因为梦境魔女在交谈中提及了哥哥的名字，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对特卫局从一开始就没有完全信任。

或许是因为成长经历的关系，张晓阳一直无法完全信任基于合同、雇佣等方式建立起来的人际关系。所以他在最初进入特卫局的时候，便对特卫局有所保留即便是在他最信任的熊星星面前，他也始终没有提起过这部分事情。

也正因这份有所保留的心态，熊星星才一直觉得张晓阳在觉悟方面或者说工作态度方面差了点意思。

张晓阳原本还担心局里约谈他，是因为发现了他在“梦境魔女事件”中隐瞒的那部分情报。然而当访谈开始之后张晓阳才发现，林冬他们问话的重点似乎完全不在他身上，而是一直在甄礼如何将夏莎安排到他家居住的事情上徘徊。

到后面张晓阳渐渐察觉到……这一次他们针对的对象并不是他。

“甄书记的意思是，梦境魔女的突然失忆很可疑，所以将梦境魔女安排在我身边，认为这是利用她的价值的同时监视她的最好办法。”张晓阳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但是她前阵子因为创梦公司的事务需要出差，局里也安排了其他同事监视她……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她。”

“你知道接手监视工作的人是谁吗？”

“局里对我保密。”

“你有没有在梦境世界中见过梦境魔女？”

“见过。”

面前审讯张晓阳的两人都紧张了起来，林冬连忙问道：“你在梦里见到她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说时间不多了，那个虚幻的梦境世界要崩塌了，然后她就把我推进了水池里……”张晓阳回忆了一下，随后将他带上头盔之后看见的景象全部描述了出来。

“再然后我就醒了，当时我猜测她应该只是想让我将她救出来……”

“你和她交谈的内容都还记得吗？能不能全部复述一遍？”

“我和她的交流不多，我也已经记不得我们俩当时的具体对话了，但大致内容就是我刚刚所说的那些。”

说到这里，张晓阳看了一眼林冬手边的“落樱神斧”，然后他发现“落樱神斧”一动不动，连要发动的前兆都没有。

其实张晓阳和林冬都心知肚明，“落樱神斧”对张晓阳无效，它之所以摆在这里只不过是起到一个装饰性和象征性的作用罢了。

张晓阳至今也搞不懂自己的体质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像时而有用时而又无用，就仿佛是介于“免疫”和“不免疫”的叠加态，总是要试过才会坍缩成其中一种状态。

虽然张晓阳经常受到空间类或者幻觉类的魔女能力影响，但那些对张晓阳产生作用的能力，从未对张晓阳自身产生过直接的负面作用。

比如说“落樱神斧”的“对说谎者施以爆头”能力，就对张晓阳没有作用。

“她有没有和你说过，关于魔女结社有关的事情？”林冬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没有。”张晓阳笃定地摇了摇头。

谈话进行到此处，已经进入了尾声。

张晓阳很庆幸，林冬问的问题都一直围绕在梦境魔女和魔女结社上，并没有问张晓阳关于他在梦境中看到的东西的更多内容。

在经过一番“开诚布公”的谈话之后，纪律部门和督察部门的两位领导得出了结论在有关梦境魔女的工作之中，张晓阳只是起到了执行的作用，并且他也尽到了自己的职责，并没有任何违纪或违规的。

这也就意味着梦境魔女夏莎如果出现了什么异常情况，责任就完全不在他身上，而在制定计划的决策者身上。

“请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谈话结束的时候，张晓阳终于发现了这次谈话针对的对象是谁，于是忍不住问道，“甄书记她怎么了？”

林冬收拾资料的手停了一下，但是却没有给张晓阳回答。

她甚至没有看张晓阳一眼，只是自顾自地收拾东西，然后转身就向着审讯室外走去。

反而是那个叫做金成奎的男人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了张晓阳一眼。

“你现在还有余力去关心别人吗？”

在刚才名为谈话实为审讯的交互之中，金成奎一直都是一个旁观者和看客，几乎全程都没有开口说话。他就像是笼子外面的游客，如看马戏团里的驯兽师调教猛兽一般，看着林冬对张晓阳进行极具压迫性的问话。

然而在谈话正式结束之后，他却突然开了口。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戏谑，“你以为那个女人真的把你当自己人吗？你以为她为什么要将梦境魔女安置到你的家里圈养和监视？”

“金处长……”

林冬想要阻止金成奎，但是金成奎却还在接着说。

“因为她不信任你。”

金成奎指着张晓阳说：“她从一开始就怀疑你和梦境魔女是一伙的，所以才将梦境魔女安置在你身边观察你们的反应，想看看你究竟是一条乖乖听话的小狗狗，还是一条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金成奎处长！”林冬用更大的声音直至了金成奎继续说下去，“谈话已经结束了，请你不要将无关的情报透露给无关人员。”

金成奎冷哼了一下，接着越过林冬所在的位置，率先一步出了审讯室。林冬意味深长地看了张晓阳一眼，然后没有再多说什么，紧随金成奎之后也转身离开了房间。

张晓阳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久久说不出话，身体也忘了动作。

他有些迷茫，像是个在街口迷路的孩子，不知该去向何方。

……

在张晓阳被约谈之后的第二天，特卫局的上级主管部门召开了会议。

根据会议研究决定，甄礼同志作为政工干部不再适合参加业务工作，所以从今以后业务方面的工作全权由李新连同志主管。

此外，会议还进行了一些新的人事安排，提拔了一部分优秀后备干部填补了空缺。甄礼在局里的位置迅速被边缘化，而李新连则是掌握了更大的权力。

林守仁在这次会议之后，正式接替了原本熊星星的位置，成为了作战一科的科长。

虽然局务会和党委会还是没她什么事，但她手下的兵终于不再是只有张晓阳和柯缇这小猫两三只，而是扩展到了整个一科范围，大大小小也算是个官了。

但张晓阳他们还没来得及为林守仁晋升而庆祝，李新连局长就迅速下达了新命令，给全局上下所有的干员布置了新的任务对滨海市范围内所有的魔女进行“识别”。

根据特别调查组通报的信息，梦境魔女似乎是采用了类似“梦境集会”的手段，在梦境这样一个不受监控的环境来组织协调各个结社的魔女们，并对恐怖行动的进行策划这也就意味着任何需要睡觉的人，都有可能与梦境魔女接触过。

为了避免无关的风险，如今一切与魔女有关的聚集活动都被禁止，魔女集市也被无限期封闭。

全市所有的魔女都被限制不许出城，并且被要求配合特卫局进行“识别”工作，以确认本市是否还有未登记的“黑魔女”，以及搞清楚“黄昏魔女”事件时究竟有没有已登记在白名单上的“白魔女”参与……

说白了就是要对全市所有的魔女进行全覆盖式的审查乃至审讯。

张晓阳，被要求必须参与这次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