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阳向来是一个很有行动力的人，他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去做了。

不论是私自行动也好，还是擅自潜入局长办公室偷看文件也罢，他在做这些事情之前都没有过多地考虑过后果。

然而此刻，在阅读过李新连电脑里的文件之后，张晓阳却陷入了迷茫与困顿。

从文件的内容来看，魔女进行集中识别和处置并非是某个人的独断，而是来自上级主管部门研究之后做出的决策。这意味着这个决策在流程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就算张晓阳将这个保密的文件公布出去，他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支持。

一直以来他都相信，自己所做的工作都是为了保护市民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坚信自己所从事的工作是正义的。然而在阅读过文件的内容之后，他对自己所从事的这份工作的正义性产生了怀疑。

事实上他也不是今天才开始怀疑，但怀疑和直面现实从来都是两回事。

张晓阳感觉到非常的不适应，也感觉到不知所措。这种事情就像站着上了十多年男厕所，直到有一天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以外的其他男生，其实都是没有的一样。

比起生理上的不适应，更多的是心理上产生的那种身为异类的痛苦。

我……究竟该怎么做？

张晓阳不知道叶莺此时是否还活着，他恨不得亲自去永烈岛监狱去亲自将她救出来，但是他却不能那么做。

他是特卫局的干员，平时擅自行动性质也就是违反行动纪律，最多就关禁闭写检查通报批评，严重一点的最多也就是记过记大过。可如果私自跑去监狱放走监狱里的魔女，且不论能不能做到，只要触碰了这条红线就是背叛组织，后果极其严重。

张晓阳闭着双眼靠在椅子上，仿佛是在深思又似乎在假寐。

闭上眼睛的时候，回忆如海潮般涌来，张晓阳又回想起了全家一起去海边时的和哥哥的谈话。

……

“哥，我们所习以为常的规则，一定是正确且正义的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就……突发奇想。”小晓阳坐在沙滩上回头看着张阳说，“班主任开班会老是叫我们听老师的话和遵守校规，说校规都是绝对正确不容违反的，可是思想品德课的老师又叫我们辩证看待事物……那辩证看待的话校规其实也有正确的一面和错误的一面对吧？如果校规错了我们也要遵守吗？”

张阳沉默了很久，然后缓缓开口道：“没有什么事情是永恒正确的，就算是出于好意也会做坏事，更何况规则本来就不代表正义和正确，只代表了规则制定者的意志。”

“那我可以不听老师的话咯！？”小晓阳欣喜若狂。

张阳用手刀在小晓阳的脑袋上拍了一下，等张晓阳捂住脑袋之后：“大部分时候还是要听，毕竟老师大多数时候还是对的。”

“那什么时候可以不听？”

“等到你内心之中有一个很明确的声音，告诉你老师所说和所做的事情是错误的的时候。”张阳带着头盔和口罩声音显得有些沉闷，“任何时候做任何事情，都可以不问自己有没有能力做，但不能不问自己该不该做。

“这个世界上其实并没有什么绝对的善恶对错，最重要的是……不失本心。”

……

回忆如潮水般退去，当张晓阳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迷茫。

他还是无法认同未经审判就将魔女们直接处决，更不认同仅仅依照身份就判定一个人的死活，他始终相信有罪的魔女要经法律判决然后再定罪，而无罪的魔女即使危害等级是天灾级那她也是合法的公民，没有人有权力剥夺她们的人身权利。

他站了起来然后走进了更衣室。

偷出来的隐身衣还没有还回去，他也不打算还回去了。他非但不打算还回去，反而还要借助隐身衣去偷走更多的东西。

他换上了隐身衣，打算潜入了下层的遗物关押区，偷走一批魔女遗物，然后去干一件大事劫狱。

计划很简单，大致分成三步：1、进入遗物关押区2、偷走需要的遗物3、离开遗物关押区。

然后，张晓阳成功了。

偷走遗物的过程谈不上异常顺利，但总体来说有惊无险。张晓阳有甄礼的授权，轻易地就可以出入下层，而张晓阳此时又是隐身状态，再加上张晓阳曾经去过下层多次，知道哪些地方有监控也知道哪些地方应该躲避，所以并没有花很多的功夫，就从下层盗出了几件魔女遗物……不多，就一点点，主要是在张晓阳的预想之中，可能会起到关键作用的几件遗物。

然后，他离开了总部大楼。

尽管张晓阳做了了一些用于隐蔽的操作，比如冻结监控图像和破坏遗物关押室的传感器等，但遗物失窃的事情最多明天天亮就会被人发现。而在遗物失窃的事情被捅破之后，特卫局的人最多只要两个小时就会查到他的头上，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这短暂的不到一天内，将永烈岛监狱里的魔女们救出来

张晓阳关闭了手机并拔出了手机卡，防止被定位追踪以及突如其来的电话打乱计划。

不过在这个手机等同于人类的赛博外置义体的时代，张晓阳也不可能完全脱离手机，于是他掏出了另一个手机也就是原先雪伦给安娜的那台。

那台手机的手机卡认证的身份是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假身份，保密性极强的同时又似乎可以使用各大运营商的服务。张晓阳也不知道雪伦从哪里搞来的，但不得不承认这台手机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张晓阳打开搜索引擎，在输入了搜索关键词永烈岛在哪里？

虽然说张晓阳是本地人，但是他从来没听说过永烈岛这么一个地方，他甚至一度怀疑魔女们都被抓去了外省。

但好在事情没有那么复杂，张晓阳终究发现了，永烈岛其实是滨海市东面海域上，那些零星密布的无名小岛礁中的其中一个。因为那些岛屿大多都只是无人的荒岛，上面没有人居住也没有什么资源，所以就连本地人都不知道这些小岛的名字。

永烈岛就是其中的一个小岛。

地图上和有关的网络资料里，都说这只是一个没有资源也没有开发价值的荒芜小岛，只有政府投资建设的一些海洋观测设施，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张晓阳如果没有读过特卫局的内部资料的话，甚至不知道这座岛上还建了一座专门用来关押魔女的监狱。

“还得想办法找一个能走水路的交通工具才行。”喃喃自语着的张晓阳说到这里，突然回想起了在李新连电脑上看到的计划方案，“等等，我记得特卫局还有最后一批魔女，会在今天深夜送往永烈岛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