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怡脱离了梦境,从“乐园”之中回到了现实,然后开始了她的开发工作。
月球殖民基地留下了设施和资源,利维坦月球接入点的工厂也在不断地生产着合成食品、氧气、净化水等生活必需品。
于是她找了一间无人的空屋子,然后蜗居着开始了自己的封闭式开发工作。
期间她许多次进入“乐园”,但越到后期她进入的次数就越少,而且常常看起来闷闷不乐。
1曾贴心的提议让她定期进入“乐园”休息,好让自己的身心放松一下,但丁怡却拒绝了。除了为进行调查和必要的研究之外,她都尽量不接入机器,几乎是全身心地扑到了工作之中。
期间,1就像是丁怡的小管家一样,每天兢兢业业地为丁怡打扫居家,并按时为丁怡送来生活用品。为了让丁怡心情舒畅一些,还搬来了一些旧殖民基地遗留下来的绿植种在丁怡小屋的窗台上。
1虽然是个人工智能机器人,但它的贴心举动却让丁怡感觉它非常像是人。
某天,丁怡叫来了正在给花儿浇水的小机器人。
“1,过来一下。”
丁怡博士,请问有什么我能帮助您的吗?
“1,你真的是一个吗?”丁怡将小机器人抱起来,然后放到了自己的腿上,如同撸猫一样摸着它的机械脑袋说,“你背后该不会是一个活人吧?”
口
您的想法真是惊人。
小机器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在等散热器提高了一级运转功率后才接着说道:
然而很遗憾,我并非您的同族,我这具身躯出产自月球第三自动机械制造厂,程序原始文本由委员亲自编写,属于知性人工智能。
丁怡知道,知性人工智能是利维坦所创造出来的最接近于人类的人工智能,“乐园”里有大量的这类人工智能在模拟城市之中,与梦境之中的人类共同生存。
1虽然是个,但其智能和人类已经不相上下,除了性格给丁怡感觉有些过于憨厚老实之外,接触起来和人类真的没有太大差别。
丁怡思索片刻后唐突问道:“1,你做梦会梦到电子羊吗?”
您真幽默,但是我并不需要睡眠,所以也不会做梦呢。
丁怡用手指顶着下巴说:“你又去过乐园吗?进入乐园对我们来说是相当于做梦,但你来说究竟是相当于从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还是相当于是在做梦呢?”
我没有去过乐园,我不知道。
并不是每一个都有机会去“乐园”,就像并不是每一头牛马都有机会去罗马。
1从出生之日起其任务就固定了,那就是完成现实世界的工作。虽然同为知性人工智能,但它和那些作为“人”生活在“乐园”之中的不同,它是纯粹的劳动力。
丁怡突然凑到了1的主摄像头前,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想不想去?”
我想去。
:
可是我没有相应的权限,也没有被安排去那里的任务,我不能去。
1是相当老实的机器人,它所有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它的程序里面也不允许它对人类说谎。
丁怡嘴角缓缓勾起,然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关于委员交给我的任务,我粗略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案,但是这个解决方案需要一个帮助我,你若是愿意帮我那么我就可以带你进乐园你愿意帮我吗?”
张晓阳不知道丁怡的这种行为能不能算是诱拐,但是他总觉得在这个女人身上闻到了怪阿姨的味道。
事实上丁怡之所以会和1有这番对话,还要从几天前她提交关于解决“乐园”中系统错误与漏洞的方案后,与执行委员会的一次争论说起。
这次争论的核心论点,在与丁怡提供的解决方案的内容。
丁怡提供的解决方案,其实原理并不复杂。
简单来说,就是创造一个特殊的针对性程序最好是,每时每刻都快速对利维坦内的程序进行遍历和检测,对出现问题的程序进行快速切除和隔离。这样一来就不需要再将出了问题的接入者杀死,而仅仅是从时间轴上对重要的时间节点部分进行切割。这样就能在不杀死接入者的基础上,将程序漏洞和错误进行修正。
简单来说就是在异能者觉醒的那一刻,就让他“把你金手指给我交咯!”来保命。
这个工作想要进行下去,一方面需要极高的工程素养来编写合适的程序,另一方面需要极高的利维坦内权限不论是遍历检测,还是从时间轴上对利维坦中的程序进行切割,都不是普通管理权限能覆盖的。
她估算了一下,这些权限总体包括:对时间轴进行检查和管理的权限,对利维坦内部多维世界体系检查和管理的权力,管理和修改利维坦内基础逻辑框架的权限,以及最高的程序分区和删除权限。
必须要拥有这四项权限之后,她的程序才能够正常运行,所以她希望执行委员会能够授予她这四项权限。
丁怡拿出的这套方案非常详细完整,而且一看就非常有可行性。然而当她将方案提交给执行委员会的时候,执行委员会方面却不乐意了。
究其原因,在与这四种权限是管理利维坦最高也最根本的权限,拥有这四种权限其实就相当于拥有了和执行委员会平起平坐的权力这四种权力在“国家”这个概念仍存在旧时代,一般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那就是“主权”。
执行委员会若是真的将这四个权限让渡给了丁怡,那基本就等于自己给自己选了个“执剑人”。
而且更麻烦的事情在与,一旦执行委员会将这四项权限授予了丁怡,就相当于将四项基础权限与执行委员会做了切割。分离出了这四项权限之后,执行委员会想要再收回去,那几乎就不可能了。
这种事情就像是禅让皇位一样,禅让之前是你说了算,可一旦人家坐上了龙椅你再想把权柄要回来,那你说的话就不算话了。就算人家死了,皇位能不能传到你手里,也轮不到你置喙了。
“丁怡博士,我还是觉得这个方案还是不太妥当,能否请您修改一下。”那大脑联系而成的球体通过发出了重重叠叠的和声。
“那我没办法了,你们若是舍不得放开手中的权力,你你们就另请高明吧。”
丁怡见对方不愿意采用自己的方案便也不勉强,索性干脆就撂挑子不干了。
她不是以退为进,而是真的生气了。
在丁怡看来,这些权限不是“皇位”,这些权限也本就不属于执行委员会的“主权”。这些权限是他们从接入者那里借来的,为了更好的实现“乐园”的管理,为建成真正的地上天国而不得不为的一种“不平等”。
这种“不平等”虽然不公但是必要,是为了长期实现更加平等而做的短期妥协。
在丁怡看来,这些权限在执行委员会手里和在她手里,其实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他们都不过是代行者。
她本人也并没有夺权谋私利的野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真正建成和完善“乐园”,实现从她父母那一辈人开始就一直渴望的实现人类解放的夙愿。
但执行委员会却不愿意信任她,反而还对她充满了怀疑,丁怡觉得这根本就是对她的一种羞辱。
她牺牲了太多东西才来到这里,她是怀揣着方舟上所有的地下工作者们的理想与信念,为了建设真正的地上天国而来到了这里的!绝不是为了那些肮脏卑劣的私心!
这股纯粹的理想信念或者说执念,贯穿了她的童年乃至半生,将她塑造成了一个几近偏执的理想主义者。
执行委员会的这种猜忌,或许在我们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很正常,但对于丁怡来说这绝不是自我解放的“新人类”应该有的东西。
丁怡的偏执与执行委员会的保守形成了矛盾,双方一度争执不下。
最终,在争吵了几天之后,双方都做出了让步和妥协。
执行委员会愿意让出权限,但是这个权限不能交给丁怡本人,而是交给一个由自执行委员会创造,并丁怡修改过程序得以试配相应工作的。
这个被选出的,就是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