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江面刮着一阵又一阵的大风,不仅是站在游艇前面的王学远和刘全感觉冷,脱了一层外套躺在后面甲板上的赵明宇和方天健更是浑身打着哆嗦。
刘全在驾驶台把着方向盘,他在码头时直喊冷,这会儿到了江上反似好了些。
面前的玻璃挡板挡了风是一部分原因,另外第一次被带来干这种事也使他颇为兴奋,所以也不坐到椅子上,就这么站着眺望被游艇灯光照亮的一小片江面,不停抖动着双腿。
王学远背身站在刘全后面,忍着寒气望着躺在甲板上的赵明宇和方天健两人,眼神之中透露着思索,似乎在思考待会儿该如何进行拷问。
赵明宇全身冰寒,可眼下他连微微蜷缩身子都做不到。只要稍微把眼睛打开一点缝隙,就能看到那个王学远的视线像恶犬一样紧紧盯着他们两个,吓得他赶紧又闭了眼。
一阵寒冷的江风从身上吹过,赵明宇差点打出一个喷嚏来,他及时地憋住以后脸涨得通红,好在这黑夜里甲板上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被赵明宇挡在身体后面的方天健也好久没动弹过了。
赵明宇离得有点远,听不到呼吸声,以至于他怀疑方天健是不是已经被冻死了,甚至忍不住开始思考:如果只剩自己一个人的话要怎么从这种状况中逃生呢?
四周是深不见底的江水,船上有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守着。
不单是王学远那个同伙看上去身高体壮,十分威猛,就连体型稍逊的王学远也比他俩要高出半个头。
何况这两人一定都是身经百战的狠角色,捉个一对一单打独斗没有任何胜算。
赤手空拳肉搏是不用想了,必须搞个什么武器才行。
赵明宇想起在商场时自己曾经拿花盆当作武器,这里也会有类似的东西吗?
武器……武器……
赵明宇闭眼回忆刚才睁眼的一瞬间在周围看到的东西:甲板上很空,除了他们四个活人以外几乎什么也没有,王学远似乎没带一样多余的东西上船。
游艇上栏杆之类的固有物想徒手拆卸应该是不可能的,游艇之外也只有翻滚的黑色江水。
换一个角度。
赵明宇暂时还没放弃,他心想身外之物用不上的话,那么身上的呢?袋子里不用说是空空如也,手机钥匙什么的都被拿走了,虽然那些玩意也当不了武器。
那还有什么呢?现在身上虚绑着的麻绳可以当作武器吗?自己稍微用力挣开之后就可以拿在手上用了。
可是他想象了一下自己快速绕到对方身后用麻绳勒住对方脖子的场景之后就在心里摇了摇头——那简直和蚍蜉撼树一样可笑,自己凭什么用这不比竹竿粗多少的胳膊去对抗两个成年壮汉,在勒死对方之前,自己就先被甩飞出去了。
真的就什么也没有吗?
赵明宇有点绝望,好在最后他终于灵光一闪,想起被自己遗忘了的某样东西。
那两个铁块。
在汽车后备箱中时,经方天健提醒,赵明宇曾用脚碰触过那两个大致是圆柱体的物体,后来王学远在出发前也提起过,并让他的同伙带了过来,所以毫无疑问那两个铁块现在就在这艘船上。
铁块被带到船上时,赵明宇偷偷看了一眼——
高大约二十公分到三十公分,半径不到十公分,中间稍窄两头稍宽的近似圆柱体。中间好像还有穿孔,把拇指扣在里面的话就能用双手比较舒服地抓起来。
也许重了一点,但威力比起花盆也更大了,砸到人脑袋上别说晕过去了,直接砸死的可能性都有。
既趁手又足够坚硬,绝对是眼下最适合当作武器的东西了。
可问题是那两个铁块现在具体在船上的哪个位置呢?
为了确定“武器”的位置,冒着被近在眼前的王学远发现的风险,赵明宇又偷偷地把眼睛打开一条缝。
眼球稍微转动了两下他就很快发现了自己的目标,然而他心中又是一凉。
原来那两个铁块就放在王学远脚边。
这下真是把赵明宇内心最后一丝希望也摧毁了。
起身,挣开绳子,跑到王学远脚边,然后蹲下身去捡铁块,最后举起来去砸?你当对方是傻子吗?站那儿不动眼睁睁等你完成这一整套动作?
办不到,绝对办不到,先被制服的肯定是自己。
赵明宇的身体虽然保持木头人的状态,但只要王学远再稍微靠近一点,就能发现这个假装昏迷过去的男孩呼吸已经出现了一丝紊乱。
幸好王学远没有这么做,而且这时他刚好被身后刘全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我说远哥,我们这是要把船开到那儿呀?感觉开了好久了,码头已经连个影儿都看不到了。”刘全的声音透露出一丝急躁。
王学远头也不回地冷声道:“再深一点,这一片夜里有可能有运输船之类的经过,还不够安全。”
“哦。”
刘全没有表达出不满,继续操控着他的方向盘,过了一会儿他又突然扭扭捏捏地问:“那个远哥,有件事能不能……”
同伙的不自然令王学远也感到奇怪,回过头问:“什么?”
“那个……”刘全说,“待会儿问完话以后,能不能把沉江的活交给我来干?”
大概刘全的话有些出乎王学远的意料,他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可以。”
刘全吹了一声口哨,样子有那么一丝高兴了起来,抖着一条腿语气随意地问道:“话说待会儿要问这两个小鬼些什么啊?”
“他们的目的、身份,还有,”王学远的语气变得很可怕,“指使他们的人是谁。”
“会不会只是碰巧而已?也许他们就是俩普通学生,走在路上看到常胜那小子有点怪怪的,就跟过去了,也没想到会是那种事。”
“不可能。”王学远想也不想地否定,“逮到他们的时候,那个穿白衣服的正在拿着手机拍我们,显然一早就知道我们要干的事,计划好了的,普通高中生哪有这个胆子。”
“哪里的家伙胆子这么大?”
“可能组织里面有内鬼,不然不会提前得知这么重要的情报,还有……”王学远思索了一下继续道,“那两个小鬼也有可能是条子安插在学校里的,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哪里得到的线索,但据说现在的条子手段越来越多,胆子也越来越大,会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
“反正不管怎么样待会儿就知道了。”王学远捏紧了拳头,“想搞我王学远的家伙我一定要让他死!”冰冷的语气令刘全不禁打了个寒颤。
“嗯……”刘全沉吟了一阵后说,“你说会不会是常胜那小子……听张放说那小子老早就看着有点不对劲,像是要搞事的样子。说不定这次本来是他想带人来搞你,却没想到后面会发展成那样。”
王学远面色一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不,常胜他应该没那个胆子,不可能是他。”
“也是。”刘全心里还有些怀疑,但既然王学远这么说了也只好就此闭嘴不提。
“常胜,常胜……”
尽管王学远刚才矢口否认,刘全的话却似乎还是触动了他心里某根弦,回过头后在嘴里反复嘀咕了几遍这个名字,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闭眼装昏的赵明宇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也越来越急:到了江心船就会停下,现在还有逐个击破的可能性,到时候被两人围住的话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一定要在那之前想出一个办法才行。
可是再怎么着急似乎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拼了吧,赵明宇心想,不成功便成仁,哪怕成功率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一,但不做出行动就什么也不会发生。既然认定了眼前是最佳时机,就要好好把握才行。
他狠下心来,深呼吸了一口气,把力量灌输到双手双脚,正准备像是鲤鱼打挺一样猛地跳起来,却忽然感觉背后传来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赵明宇的背后没有别的,就只有那个像是已经没气儿了的方天健。
突然复活的方天健没有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只是像蚯蚓一样在轻微地扭动身躯,导致他的肩膀在赵明宇的背部蹭来蹭去,让赵明宇感觉背上发痒,好在是能够忍受的程度。
有赵明宇的身体挡在前面,方天健的一些小动作不会被王学远所察觉,不过如果直接起身的话,还是会被立刻发现的。
虽然不知道方天健是做何打算,但背后的动作让赵明宇意识到自己的这位同桌终于要开始行动了,于是他也收拾起心神,悄悄打开眼帘,将视线投放在王学远和其身后那个操纵方向盘的壮汉身上。
“到了,就这里吧。”
就在赵明宇全神贯注,随时准备动手的时候,王学远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