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什么时候带赛琉回教会。”
见西泽最后就憋出了这么个问题,阿尔芒总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你很着急?你不怕赛琉离开后教会派人端了这个酒馆?”
听见阿尔芒这番话,迪亚伸手便去取藏在木桌下的摩卡斯45。拜店长无可救药的愚蠢所赐,“壁炉与甜酒”昨晚同时与教会与米斯兰达双方都结下了梁子,为了应对从今往后酒馆将面对的各种危机,迪亚花了小半天的时间,将火器藏在了房间中每一个自己能想到的角落。这些事情,除了她自己,连身为店长的西泽都不知道。
如果战术得当,迪亚认为自己完全有可能将这间酒馆当“要塞”来使用。
“你这种话,我可没有闲心当玩笑听。”
同样,西泽的气质也因阿尔芒的话而冷厉起来。这些话在他听来与挑衅无异,并且牵连到了“壁炉与甜酒”内所有人的生命安全。
“别这幅表情瞪着我。赛琉她,已经回不去了。”
阿尔芒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了张卷起的羊皮纸。解开系住纸卷的黑色细线,放在桌子中央慢慢摊开。
黄纸黑字,左下角留有教会神父的签名与私章,而西海岸教会的公章被印在了纸卷右下角。
那是赛琉.阿纳斯塔的讣告。
领会了纸上文字的意义后,赛琉的脸上的血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这...这是什么意思?”
圣职者少女带着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在阿尔芒与羊皮纸间来回徘徊,但此时此刻,围在木桌旁的诸位并没有闲情去理会少女绝望的呼唤。
“为了保障赛琉的安全,神父大人认为,这是最稳妥的办法。我同意他的观点,大家都清楚,因为弗罗多的死,赛琉已经无法在教会继续呆下去了。”
“为什么?!”
终于,少女歇斯底里的喊声刺耳到了阿尔芒无法忽视的程度。
“赛琉,我很抱歉。但你作为异端审判者的人生,就到此为止了。”
“阿尔芒!你怎么能这么做!!”
就在赛琉拍着桌子站起时,西泽用尽全力将拳头砸在了桌子上。伴随着桌子那声仿佛要散架的惨叫,赛琉与阿尔芒终于恢复了片刻的安静。
“闭嘴!给我冷静点!你要明白这是件好事,异端审判这种脏活根本不适合你这种狗屁不懂的小丫头干!”
“你在说谁是小丫头?”
“你给我安静!时间宝贵,我不愿意在这种破事上浪费!!”
“这怎么能是浪费时间!听着,阿尔芒,教会没有权力...”
关于如何将别人的话打断,西泽可再熟悉不过了。
“听着蠢货!你TM就是在浪费时间!而且浪费了三年!狄瑞吉三年前就已经死了!告诉我,你在向什么复仇?亡灵吗?!”
“我!..!”
“你对异界生物的仇恨,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愚蠢的迁怒!现在给我闭嘴!然后老老实实坐下!安静听别人讲话!给我好好反省反省是谁害的所有人如此狼狈!!”
赛琉为什么执着于异端审判的工作,西泽用脚想都能想明白。那种执着于复仇的冒险者,西泽再以前的工作中见多了。他同样也清楚,在那些复仇鬼的未来,等待他们的是怎样惨淡的结局。
这条路注定是条死路,那种故事注定是个悲剧。
这些话,无比珍视赛琉的阿尔芒一辈子也不会对她说出口,但身为局外人的西泽可以。
而且,他绝不会和言细语的教育蠢蛋。
“好了,阿尔芒!先不要管她了,让我们把剩下的话说明白!”
“赛琉...”
西泽的话,阿尔芒哪里还有心情去听。随着圣职者少女带着空洞而绝望的目光颓然坐下,他的脑海里便只剩下了关于赛琉的一切。
与明辨是非的能力不同,对弱者保护欲属于生物的本能。在动物与生俱来的本能面前,理智这种东西根本脆弱的不值一提。
更何况,阿尔芒心中藏着的,大概是某种超脱了本能的灿烂存在。
此时此刻,自己绞尽脑汁为赛琉规划出的前路通通被这位年轻的教会执事忘在了脑后,只剩下面前少女绝望的模样,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他,自己是多么混蛋。
阿尔芒甚至开始思考,是不是带着赛琉远走高飞,才是自己应该做的事。
不过是被教团所抛弃。
不过是与米斯兰达为敌!
不过是自己这一条贱命!
童话中英雄的故事,一个接一个的从这位教会执事的脑海中闪过。
西泽明白,若是任由阿尔芒继续这么自暴自弃下去,酒馆和赛琉可就都完蛋了。
“先让她冷静一会儿。好了!阿尔芒!你也冷静下来!别摆出一副要跟谁拼命的架势!现在让我们回到正题,米斯兰达那边打算怎么处理?据我所知,直到现在,你们都没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么放着不管他可是会继续找教会麻烦的。”
被叫到了名字,阿尔芒才冲西泽偏过头来。西泽发现,这货脸色奇差,看上去像个死人。
鬼知道他刚刚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离开酒馆后,我会去趟海岸线兵团,米斯兰达正被关在那里。若是看过赛琉的讣告,他应该就不会再怎么样了。”
事情还不算太糟,至少行尸走肉一样的阿尔芒还能与旁人正常对话。西泽是真的担心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尸变了。
这个解决方案很合理,但也藏着巨大的隐患。因为在皇都见惯了那群贵族蠢货狗屁不通的政治手段,迪亚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将其中的漏洞找了出来。
“请容我打扰一下。阁下不觉得,教会在这种时候发布赛琉的死讯,时机太巧了吗?就仿佛在故意隐瞒什么。”
“这件事我刚刚也考虑了。赛琉的伤势,在酒馆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若是赛琉的之前的损毁的链甲还在,我希望能带回去当证据。”
赛琉沾满鲜血的链甲已经足够当做死亡证明了。这种行为谈不上深谋远虑,但迪亚承认,很实用。
“这个好办,那身链甲我还没来得及处理,之后阁下带走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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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赛琉现在的伤势,她并不适合长途跋涉。除此之外,因为流言在西海岸的传播,教会在也找不到值得信任的人来托付赛琉了。所以,酒馆的二位,希望你们能明白我的意思。”
阿尔芒这套不明不白的说法西泽倒是能听懂,但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绕来绕去的官腔。
“要说起来,这间酒馆似乎与赛琉是还处在敌对关系呢。你真的不考虑给她安排个别的去处?”
“相互间的牵制,可比‘信任’牢固多了。现在,我们依旧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照顾好赛琉,我与神父便会保守这间酒馆的秘密,这个交易怎么样?”
“你明白我依旧他〇的没得选!”
比起这种将刀横在别人脖子上的要挟,西泽感觉还是阿尔芒嘴里的官腔更讨喜一点。
“给我个准信吧,西泽。往后的日子,你们可以保证赛琉的安全吗?”
“不过是添双筷子罢了,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吧。让我们进行下一..”
“请稍等一下,我认为还有些事情,必须在这里说清楚。”
打断西泽的人,是迪亚。
“说来听听吧,这位美丽的小姐。在赛琉伤势恢复前,各位也知道,教会也没别的选择。”
在赛琉恢复伤势前——这个字,西泽在心里的默念了一遍又一遍。
一条船上的蚂蚱。说的真好听啊。
对阿尔芒点头致意后,迪亚将目光投向了仍在啜泣的赛琉。
“赛琉,请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了那位名叫弗罗多的魔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