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特洛伊呢?他的死,你们也会给我个解释吗?”
既然要问,就索性将心头的疑惑都问完吧!带着这样的想法,西泽将这个名字丢上了圆木桌。
西泽终于想起,自己应当为那个惨死街头的男人讨个说法。
“你为什么会提起这个名字?”
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豺狼,随着“特洛伊”这三个字传入阿尔芒的耳朵,他的脸色变得异常可怕。
“怎么了?我知道自己顾客的名字有什么奇怪的吗?”
西泽只知道,特洛伊是“壁炉与甜酒”的客人。是曾在这间酒馆光顾过,且与自己聊得相当欢畅的酒客。
所以,阿尔芒现在这幅表情让他非常不爽。
这间酒馆中,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特洛伊”这个名字。举个例子,伶星,还有迪亚.帕菲斯。
“西泽,特洛伊是谁?”
西泽认为,这些事情就算是现在才与迪亚解释,依旧不算太晚。
“昨天下午,那位带着夸张兜帽的客人。”
“他死了?”
“对,我亲眼所见。赛琉在进入‘壁炉与甜酒’前动的手,将他砍下脑袋后用闪电劈成了灰。”
类似迪亚这将经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情绪掌控力之强,完全是西泽这种野路子出身的冒险者无法想象的。只是,当迪亚平复好自己因震惊而扭曲的面容时,阿尔芒眼中竟早已隐去了那份掠食者才可能拥有的凶恶目光。
“西泽,你该庆幸现在特洛伊已经死了。照理说,所有提及这个名字的人,都会被教团带到总部审问。”
比起表情与目光,声音中的冷意就不是那么容易掩盖的了。阿尔芒原本那富有磁性的清朗声音,如今听起来竟令人不寒而栗。
“呵!你是在要我为朋友的死而感到庆幸吗?!”
阿尔芒的话,在西泽听来完全就是不可理喻。在执事的声音中渐染寒意的同时,怒火也从西泽的心底涌了上来。
误解会轻易招致仇恨,而信息的不对等往往是误解的开始。望着渐渐按捺不住愤怒的西泽,阿尔芒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压下脾气,试探性的丢出了这个问题。
“你跟特洛伊认识?”
“昨天在酒馆认识的。那又怎么了?这些事情跟与你有什么关系?我是要你就特洛伊的死给我一个解释,而不是来接受你的质问!”
昨天才认识。
由此便可得知,西泽并不是特洛伊的同伴。对阿尔芒来说,能从面前那坨公国青年的回答中分析出这一条信息,就已经足够了。
于是,狼收起了獠牙,并开始尝试与面前即将炸毛的大号橘猫好好相处。
“听着,西泽。对教会来说,与这间酒馆结怨不会得到任何好处,所以我会向你解释跟特洛伊有关的所有事。但是,我接下来说的所有话,不要外传,明白吗。”
“说吧,我在听。”
这样最好。西泽明白,自己所渴望的,不过也就是个解释而已。
“我们手头的情报显示,特洛伊进两个月正执迷于炼金术与控偶术研究,特别是之前由‘吟游诗人’爱丽丝主导研究的‘人体炼成’技术。作为魔法学院的讲师,你应当明白,这些都是被玛尔公国判定为禁术的存在。”
见阿尔芒这么说,西泽差点笑出声。
“嗯。除此之外我还知道,若光是这样的事情,特洛伊没有必要死。某个次元学教授都尝试往阿拉德大陆召唤外神了,也没看教会把他怎么样。”
不出西泽所料,坐在她对面的教会执事在听这些后,五官都要拧巴到一起了。
有关“次元学”的事情,称得上是教会近二十年来闹过最大的乌龙。
那位专研次元学的学者,与米斯兰达已经弗罗多一样,也是位魔界人。在教团意识到那位魔法师已经染指了人类不应触及的绝对禁忌时,他已经在公国具备了相当程度的影响力。
那位被称为“混沌行者”的次元学教授如今已是冒险者公会最核心的六十一位冒险家之一。
称那群怪物为人类战斗力的顶点也不为过。
战斗力这种东西,有着近千年底蕴积累的教团到不是特别在意。只是,自从那位“混沌行者”的名气渐渐响亮,教团再也无法让那个疯子不声不响的从阿拉德“消失”。
最终,除了发布公告来谴责“混沌行者”,教团没能采取任何限制他的手段。
甚至在那份谴责公告中,教团的用词都极其委婉且考究。常常给人一种撰写者正在奉承“次元学”的错觉。
“...我现在不想谈这些。炼金术关联肉体构建,控偶术涉及灵魂重塑。在这两门学科的交汇点诞生的技术,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人造生命体’,‘血肉傀儡’或是‘亡者复生’,那又如何?据我所知,就算在公国的魔法学院,背地里进行这种研究的学者也不在少数。”
不得不说,西泽在点炮方面真是鬼才。连续两句话,精确无比的触及到阿尔芒身为教会执事的雷区。
“...我tm早晚要办了魔法学院那群老混蛋!!”
某狼突然就不想跟橘猫好好相处了!
公国魔法学院里那些始终对禁忌抓着不放的学者,已经成为了教团长久以来的心病。阿尔芒总有种预感,阿拉德大陆早晚要毁在这群疯子手里。
与科学质朴无华的真相不同,玄学的根源除了“真实”外,更多的是些诡异且难以名状的存在。
也就是阿拉德不适用TRPG法则。不然的话,若是让那群不知死活的学者每次作死前过个san值判定,不出半个月,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变成疯子!
“别转移话题,你还没给我解释清楚特洛伊到底怎么了。”
接连进行了好几次深呼吸,阿尔芒终于将自己额角暴起的青筋压了下去。
“好,好,让我们继续,刚刚说到哪里了来着?啊,对...根据教团搜集的情报,我们得知,特洛伊的专研方向是传统意义上的‘亡者苏生’,就算直接简称为‘复活’也没差。除此之外,他似乎异常执着于前往诺斯玛尔。”
“这个我也有些印象,在酒馆喝酒的时候特洛伊也说了,‘他要回家’。”
“问题就在这啊。那个特洛伊根本不是诺斯玛尔人。教团敢确定,他甚至连玛尔公国人都不是。我们花了近两周的时间,去搜罗有关特洛伊的一切情报,却发现任何与他有关信息都发生在近一个月内。那人仿佛就是从10月2号那天在阿拉德凭空出现一样,就连公国内部最优秀的特工,都不能将自己的情报抹除到这种地步。”
对话进行到这里,西泽也终于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将特洛伊想的太过简单后,他便放弃了继续打岔的念头,专心听阿尔芒讲了起来。
作为一位天界人,迪亚对魔法可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窍不通。西泽与阿尔芒的对话,她从开始就一直在当天书听。
至于赛琉,若想听进去阿尔芒的话,她还要再冷静一会儿。
阿尔芒终于能安心措辞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教团最终整理出的信息并不多,有价值的更是少的令人绝望。我们只知道这位凭空出现的怪人正在研究‘复活术’,且最终目标是回到诺斯玛尔。”
“一周前,教团才发觉,特洛伊真正的目的地,是坐落与诺斯玛尔旁的城镇,名为列瑟芬的村庄。”
“是怎样的怪物长眠长眠在列瑟芬,西泽,曾身为冒险者的你可比我清楚。”
“啊,我当然知道。”
几句话之间,西泽眼睁睁的看着这件事向着最麻烦的方向一去不返。
最近这两天,与那个晦气名字相关的话,西泽已经听了太多。
圆木桌的另一边,阿尔芒的叙述依旧在继续。
“教团所做的,便是从根源断绝这种风险。”
“赛琉接到的任务,便是前去肃清特洛伊。事实上,她确实将这个任务出色的完成了。”
阿尔芒很聪明,将那些容易令西泽反感的词语通通略了过去。话说到这种地步,就算西泽再怎么愚笨,也能猜出来特洛伊为什么必须去死了。
即便是这样,为了那个从酒馆离开的潇洒背影,西泽决定再最后挣扎一下。
就算拿背影的主人早已回归尘土。
“但是,这一切都是教团的猜想,没有证据表明特洛伊真的会像你们所想的那么做。听着,阿尔芒,在我印象中,教团应当不是一个草菅人命组织。”
而阿尔芒,似乎早就料到了西泽会这么问。
“仔细想想,西泽。这种事情重要吗?”
扪心自问,西泽又怎能不明白。在整片大陆灭亡的风险下,证据什么的早已无关紧要了。
名为列瑟芬的村庄中埋葬的,是令整片诺斯玛尔地区化为死土的邪恶存在。
黑色瘟疫,第六使徒,流淌着污秽之血者。
狄瑞吉。
这个名字,西泽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提及的。
根据冒险者公会的情报,西泽记得狄瑞吉的结局是被推入异次元裂缝中碾碎。严格意义上来说,狄瑞吉真正死亡的地方应当是异次元裂缝间的虚空地带。这类葬身于时间之外的生命,西泽不认为它还处于适用‘复活术’的范围。
西泽相信教团也清楚,那个名为特洛伊的男人,十有九是被误会了。
但是啊,就算特洛伊身上不过是黏上了万分之一的嫌疑,教团都不敢放任他继续活在世上。
这种赌,赌不起。
西泽现在还清晰的记着,那位名为特洛伊的男人头顶,与少年般面容完全不匹配的苍白乱发。
可能,他身上的那些谜团,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弄懂过。
至于现在,西泽明白,自己永远没有机会去弄懂了。
西泽记得,那位少年模样的家伙,走出酒馆时,依旧是笑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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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请容我确认一件事。你们确定,特洛伊已经死亡了?”
刚刚笼罩酒馆没多久的寂静,又被迪亚打破了。这次被金发少女丢出的,是个没有任何营养的问题。
“我亲眼所见,不会有错的。”
回答完迪亚的问题,西泽习惯性的向她投去了目光。极其罕见的,他竟从这位难寻纰漏的少女脸上寻见了一丝惊恐。
“但是昨天晚上,西泽与赛琉离开酒馆后,特洛伊有回来过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