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开始了。在这个荒芜的河谷中，在这个时刻，冰冷和鲜血成为了绝对的主题。

保罗率领着一千前锋部队，好似洪水猛兽一般冲进城墙上的缺口。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三百名赎罪者组成的盾牌方阵，印着狮心族徽的方形盾牌被一层层摞起来，组成了一面一人多高的盾墙。

前锋部队的冲势没有丝毫减弱，狠狠地撞上了这面盾墙。这是狮心军队常用的战术，被士兵们戏称为“雄狮冲撞”，狮心军队凭借着更高的着甲率，在战场上往往敢于正面冲击对手的军阵，甚至多次靠着这个战术直接一波冲垮了敌军。

这个战术其实就是装备碾压，看似简单，实则却是狮心强大实力的体现。

但是这一次，狮心士兵引以为傲的“雄狮冲撞”却失去了作用。好似洪水撞在了堤坝上，看似单薄的赎罪者盾墙在冲击下竟然纹丝未动！

“杀光这群怪物！”

保罗怒吼着，他自恃大地骑士的实力，一剑横扫过去，剑锋上蕴含的强大力道，当即把面前的盾墙切开了一道口子。用精钢打造的上等盾牌，在他的手下连一个回合都无法撑住，藏在盾牌后面的赎罪者士兵，也被剑锋划破胸膛，滚烫的鲜血泼洒而出。

如果是普通的人类士兵，胸口被切开一个四五厘米深的口子，肯定当场就失去战斗力，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等待他们的只有三种残酷的可能，要么失血过多而死，要么被活活冻死，要么在混战中被敌人和队友踩死。

然而这是一支赎罪者部队，保罗骄傲的斩击看似漂亮，却几乎没起到多少作用，这种伤害对赎罪者来说仿佛挠痒痒一样，那些受伤的赎罪者依然堵在第一线，很快保罗的面前就再次被盾牌填满。

其他狮心士兵也是一样的情况。冲击盾阵，对这些久经沙场的狮心士兵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事情，他们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攻破一个盾阵，在以往的战争中，他们也的确曾经攻破一个又一个敌人的盾阵。

可是这次面对赎罪者的盾阵，所有办法都失效了。

士兵们用剑从盾牌之间的缝隙插进去，他们的确听到了盾牌里传出血肉模糊的声音，握剑的手感也在告诉他们，剑刃准确的刺进了敌人的身体，把剑拔出来，剑刃上还带着新鲜的血液。可狮心士兵还来不及为杀戮感到欣喜，他们就惊愕的发现，面前的敌人并没有倒下，从盾牌的缝隙里面，他们还能看到赎罪者那双猩红的诡异眼眸，似乎还带着不屑的冷笑。

一个方法不行那就换另一个。大锤砸在盾牌上，甚至把盾面都砸得凹了进去，盾牌后面的赎罪者士兵却依然牢牢举着变形的盾牌，连一步都不曾退后火焰壶扔在盾墙上，这种王都生产的炼金武器，虽然价格昂贵，但却威力惊人，在以往的战争中几乎无往不利。

熊熊大火瞬间就将前排的赎罪者吞没了，没人能在这样的大火中生存下来，可是这群恐怖的怪物，竟然站在大火中岿然不动，就算身上的盔甲被烧的如同烤红的烙铁，就算眼珠都被高温融化，他们也动都不动，就好像与两边的城墙融为了一体，变成了冰城墙的一部分。没有挣扎，没有哀嚎，只有死一般的沉默，仿佛没有什么能使这支怪物军团屈服。

狮心士兵们吓呆了，保罗也惊慌失措，他们这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怎样一支可怕的军团。

赎罪者士兵展开了反击，长枪从盾牌的间隙中刺出来，好像盾墙上长出了尖刺，每一次刺出都将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弓箭手站在两侧坍塌的城墙上，掌握着地利，居高临下的猎杀着狮心士兵。很快，攻守之势就发生了逆转，从进攻变成了一场彻彻底底的大屠杀，狮心士兵成批成批的倒下，这个城墙上的小小缺口，此刻却如同人间炼狱，鲜血和死亡成为了主流。

狮心的士兵们，他们不可谓不勇敢，不可谓不坚强，这些勇士不知道跨过多少尸山血海，才能在今天站在这里。但就算如此，在面对无法战胜的敌人时，他们的勇气和坚毅终究还是无法抗衡对死亡的恐惧。

保罗见大势已去，无奈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但撤退马上就变成了败退，败退又马上变成了逃亡。保罗拼命想要维持秩序，但是在死亡面前，任何军令都显得苍白无力。

李凡放下望远镜，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白搭。”

赎罪者甚至追出了城墙，当看到一个个燃烧的火人从城墙里追出来，整个狮心大军瞬间被绝望和恐惧所淹没，弓箭手忘记了放箭，擂鼓手忘记了擂鼓，两万人的大部队好像集体失去了声音，只剩下了寂静。

好在莱曼还保留着这支军队的最后一丝理智，他立刻命令骑兵前出接应保罗。而卡特也终究不敢追击太远，也立马撤回了赎罪者士兵。

一千人的攻城先锋部队，活着回来的只有不到三百人，战损超过了一半！

首战失利，军心士气都不足以继续进攻，莱曼旋即叫停了攻势，大军后撤到安全距离，双方再次陷入了僵局。

走进中军大帐，李凡一眼就看到了满脸阴沉的莱曼，和血人一样的保罗，两个人围着燃烧的篝火相对而坐，篝火上架着半只烤羊，羊肉早就已经烤得外焦里嫩，油水呲呲的落在篝火里，可是两人谁都没有心思吃东西。

保罗浑身是血，左臂上被砍了一刀，身上那套价值连城的盔甲也彻底报废了。旁边的一名年轻军医正在为他包扎，他一边忍着刀伤的痛苦，一边猛灌烈酒，两只眼睛里布满血丝。

莱曼抬头看向李凡，他示意李凡坐下，然后无比痛心的说：“赎罪者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恐怖，你事先警告过我们，但是我们都大意了。我是主将，首战失利是我的主责。”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接下来怎么打？”李凡在莱曼身边坐下，很不客气的直接动手扯下半只羊腿，大口啃起来。

保罗看向李凡，他猛地想起来，对面这个吃羊腿的泥腿子，当初可是硬抗了阿巴斯的一万赎罪者大军，今天自己面对三千赎罪者都打得这么惨，这家伙是怎么赢下来的？想到这里，保罗忽然感到不寒而栗。

“我来还有个情报告诉你们。”李凡说。“对面抓了不少咱们的俘虏，都是受伤了没撤下来的，卡特把他们全部变成了赎罪者，大概有一百来人吧，就在刚刚，飞鸟在天上看到的。”

莱曼和保罗同时大惊失色。

“卡特，这个畜生！我要把他砍成肉泥去喂狗！”保罗暴怒的把酒壶狠狠地摔在地上。

莱曼的整张脸都黑了下来，他心里计算着，这次进攻不仅是一次彻底的失败，竟然还给敌人补充了兵力。沉默了片刻，他说道：“这个消息，不要传出去，对军心打击太大了。”

“要不，下次进攻换我上。”李凡嘴里嚼着羊肉，有点口齿不清的说。

李凡并不是想当出头鸟，只是他和狮心现在是同盟关系，两家既然约定要一起干翻教会，能出力李凡自然也绝不会藏着掖着。

“不用你上！”保罗猛然站起身，两只眼睛瞪向李凡，把身旁的军医都吓了一跳。“莱曼，把狮心骑士团给我，我一定拿下这座冰城！”

狮心骑士团是狮心王室最精锐的武装力量，其中的每一名骑士都是万里挑一的绝顶战士，是精英中的精英，尖刀中的尖刀。整个骑士团有五千人，这次出征莱曼带来了两千，剩余的三千人留守在王都。

保罗不能容忍失败，他必须要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洗刷战败的耻辱。

莱曼看了看李凡，又看了看保罗，思量了少许，他最后决定：“明天，还是由保罗主攻，率领狮心骑士团。”

进攻刚一受阻就找外人帮忙，莱曼好歹也是狮心的大将军，这么干未免有点太丢人。虽然莱曼不像保罗那么盛气凌人，但他也是有傲心的。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对狮心骑士团有信心，无论面对再困难的绝境，狮心骑士团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李凡舔了舔手指上的羊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好吧，随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