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王虚舟?!”
要说王虚舟,当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洪武战神到起兵造反,拥燕云一城而敌天下,最后身亡于蒙归元之手。他一生波澜壮阔,许多事迹传颂于世,柯一尘与费九关皆耳熟能详。
相传他与他那来自三山智舍的夫人突然出现在洪武,横扫诸派百族,无人能敌,被周皇室封为镇国将军。在柳随风还未成名时,他已是洪武公认的第一人,肩负下一场山河局的希望。对于他的评价,有说他是枭雄,有说他是叛贼。更有人说其卑鄙无耻,贪图富贵。可无一人能够否认,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强者。曾经洪武讨伐燕云时,他独对洪武十二位神将而不败,令时人惊叹。如果要评价十年来世间最登峰造极的几位高手,王虚舟纵然不是第一,却必定榜有名。
倚晴楼要找的是这位大枭雄,大豪杰?可他不是早在八年前就已经死了吗?
柯一尘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重复道:“你说王虚舟?那个大反贼王虚舟?”
王星澜严肃道:“柯公子慎言。家父忠心,天地可鉴!莫再以反贼之言相辱。”
柯一尘不甘示弱,冷笑道:“王虚舟造反,天下人所共知。先是荣王之乱,妄图兴兵篡夺皇位。再是后来事败,拥兵自重。哪一件事冤枉他了?未能出战山河局,害得柳随风独木难支,洪武痛失八州。好,山河局参不参加是自愿,咱们不提。燕云城至今仍是独立两国之外,这州府生生从洪武分出,难道还冤枉他了?这等乱臣贼子,天地需要再鉴吗?”
王星澜也微讽道:“燕云幽州,乃是十年前洪武割让给贺兰之土。覆水难收,家父就算是拥兵自重,也是分裂贺兰,关洪武何事?若真有本事,山河局中尽数将州府收回便是。”
在将近二十余年前,第四场山河局尚未开始,洪武曾经历过一场叛乱。那场叛乱的始作俑者,乃当今洪武启庆帝周正泽的胞弟荣亲王。叛乱持续时间极短,不久便被启庆帝率众铲灭,那位荣亲王本人也**于卓空殿中。可这场叛乱却又造成了极为深重的影响,那便是当时镇守洪武幽州的大将王虚舟公然支持荣亲王,甚至在兵败后不惜割据幽州自立。从此与洪武对抗,第四场山河局本应入局的王虚舟缺席,致使洪武战败,柳随风寡不敌众,败亡于蒙归元之手。
眼下听到王星澜的说词,柯一尘勃然大怒。她是地道洪武皇族,王虚舟是叛徒那是从小听到大,断然不能接受如此歪理邪说。当即起身就要离开,“既然是找王虚舟,那就是你们父子家事,恕我不奉陪了!”
费九关忙拉住柯一尘道:“一尘。眼下我们同舟共济,何必互相怄气?不妨坐下听完再说。”
柯一尘用力甩了几下,没把费九关的手甩开,气哼哼地坐在他身边,赌气别过脸去假装不听。费九关道:“王大哥,你说令尊忠心耿耿,这倒让我不解。能详细说说吗?”
王星澜点头道:“要把这山里的事说清楚,原也要说个详尽。我就把家父生平告知两位,是忠是奸,全由两位分辨便是!”
他整理思绪,慢慢说道:“这事起因,还要从家父出山时说起。不瞒两位,家父其实是贺兰人,师从珈蓝洞...”
他刚说这一句,费九关与柯一尘便惊讶地跳了起来。
“贺兰人?!珈蓝洞?!王虚舟是...武神传人!”
“不错。家父乃是武神一脉弟子,与蒙归元是同门师兄弟。”
世武学千万,若追本溯源,则有两个门派为天下武学之源流。一者为三山四舍,另一个就是武神一脉。洪武与贺兰的诸多门派,均是千百年来由此两派演化而来。
武神一脉原名珈蓝洞,可后来武神横空出世,独挡洪武七十万铁骑,掌劈两界山开山河局,实力超凡入圣,世人尊以为神,时间久了,便以武神一脉代指。
珈蓝洞分为内外两门。内门为珈蓝洞,外门则称为摩天宫。这一脉的弟子均在贺兰极北部北原奇荒深处的珈蓝洞中修行,由外门摩天宫执事行走天下,接引天资聪颖的孩童加以培养,入外门摩天宫的孩童皆可获传武艺,来去不受限制。但唯有其中最优秀者才可成为内门珈蓝洞的正传弟子,获习珈蓝传承最精深的武学。一旦成为正传弟子便会受珈蓝洞门规约束,不能破开天地境则终生不能出洞。
之所以会有如此奇怪的规矩。传说是在千年前,珈蓝洞祖师曾与三山高手有过一战。当时珈蓝洞一方战败,祖师深以为耻,认为自己弟子以后不战则已,战则需必胜。故定下了此规,确保未来的珈蓝洞弟子入世则无敌于天下。一旦违反门规,则被视为叛逆。珈蓝洞摩天宫皆会不遗余力派人诛杀。
此规定虽保证了每代现世的弟子均是凌驾于天地境之的至强者,可世天地境的高手尚仅有百来人,超越天地境谈何容易?因此常常●app下载地址xbzs●数十年不见珈蓝洞正传弟子入世行走。
柯一尘忽然想起那日王虚舟在巫行云面前施展武功,被巫行云一口道破是他的武功来自武神一脉。她当时只道是个玩笑话,没有在意。原来竟是真的。
王虚舟道:“家父三岁入珈蓝洞修习,至二十五岁,发现自己绝无可能突破道天地之。他不甘在珈蓝洞度过余生,于是决心破规出洞,叛出武神一脉。”
费九关默默地想,这样看来,蒙归元能够入世,当是货真价值天地之的至强者了。他不禁产生怀疑,人真能突破天地境吗?到了那般境界,天底下还有人能匹敌吗?回想蒙归元的身影,一股深邃如渊,高雄如岳的压迫感不禁涌心头,令他汗毛倒竖,体生战栗。
柯一尘冷言道:“妙,妙啊!先叛珈蓝洞,再叛贺兰,最后又叛洪武。可惜令尊没有转投三山四舍,未能将天下势力全部叛一遍。如此看来背叛是会瘾的,一个人若背叛得多了,无论在哪儿都想叛一下。”
王星澜没有动怒,深深看了柯一尘一眼,继续道:“家父离开珈蓝洞不久,便遇到了一位乔装改扮,自南方来贺兰游历的年轻公子,那人叫做周庭安。”
柯一尘啊了一声,惊讶道:“荣亲王?原来他们早就相识!”
王星澜苦笑道:“岂止是相识。家父与荣王一见如故,结为至交。家父身为贺兰人,却到洪武为官,不是因为他忠于周皇室,皆因他与荣王是结义兄弟,受了荣王的极力邀请!”
两人顿时理解了王星澜口中所言王虚舟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是何意。原来王虚舟自始至终就是荣王的人,那么一切的背叛对他来说,都只是追随荣王的一部分而已。
“家父与荣王一同游历贺兰时,遇了家母。家母师承三山四舍,是智舍掌舍月照秋水梅子雨老前辈的座下弟子。三人机缘巧合下结伴同游,与摩天宫派出的高手斗智斗勇。就像,就像我们现在这般...”
他说话间扫了一眼两人,费九关只道他说的是如现在处境,笑着点头。柯一尘却心中一动,知道他意有所指。
自己是洪武皇室,也就是荣王周庭安的同族。王星澜是王虚舟的儿子,与当年的情景何其相似?她美眸顾盼,扫了费九关一眼,心想:“你却不是三山四舍的传人。你只不过是莽原的一只黑泥鳅!”
王星澜继续道:“我父母也是在那时许下终身。后来父母二人随荣王一同回洪武,闯下偌大名声,又有荣王作保,启庆帝便封家父为镇国将军,镇守当时的幽州边关。这一切本该如此继续下去,但是十七年前,荣王他...突然反了。”
柯一尘点头道:“那时我还未出生,听我兄长说,荣王趁我皇南巡,突然串联几个世家,起兵意图篡位。后我皇率神将返回,得南都百族和国韵学宫相助,很快就镇压叛军,荣王事败后在卓空殿**身亡。”
王星澜道:“此事疑点颇多,据家母所言,荣王与启庆帝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两人平素感情深厚,并无嫌隙。而且荣王也从未有谋反之意。而且荣王富谋略,虽常有天马行空之举,但行事从不空穴来风,总是深思熟虑才会出手,连家母也甚为叹服。可那次起兵却连事先沟通也无,仓促之极,完全不似他的作风,让家母难以理解。”
柯一尘道:“详细情况我也知道不多。荣亲王这个人我没见过便死了,究竟是什么也我也不知。可他叛乱是千真万确之事。这个咱们暂且不说,以后若有机会,我自会打听一二。”
她的意思是打算回南都后去向启庆帝、昭明太子套话。王星澜心知恐怕世知晓荣王为何叛乱的也只有启庆帝本人,便点头答允,继续道:“事起仓促,家父镇守幽州,接到荣王诏书后立即起兵,星夜兼程赶赴南都。然而行至半路,便接到荣王**的噩耗。家父平生只忠于荣王一人,当即决定继续起兵,为荣王报仇雪恨。这就是你们所知的拥兵幽州。而后洪武举兵来伐,双方大战几场,洪武收回了幽州各地,只余下燕云一城抵死不降。这便是你们现在所知的孤城燕云了。”
费九关叹道:“王大哥。如此说来,令尊为荣王尽忠,的确不能说是叛徒。可你是否想过,令尊身居洪武将军一职,当为洪武百姓着想。贸然起兵,死抗到底,拒不投降南都。令生灵涂炭,无数将士战死沙场。这一切全因令尊一时意气,却又是令尊的不对了。”
王星澜不以为意道:“旁人的性命与家父何干?家父只关心朋友的生死,事起仓促,如何去权衡其它?况且家父乃贺兰人,恐怕在当时也并不以洪武百姓为己任。”他见费九关脸色好看,顿了顿,又言道“不过后来家父亦有此感,故主动退守燕云不出。我义姐只是燕云寻常百姓的遗孤,就是在那时被家父收养。对燕云百姓,家父可做到视如己出,只是荣王身亡,再想让家父为洪武效力,却是不能了。”
费九关明白他在说王虚舟固守燕云不参加山河局一事,叹了口气道:“这也无法可说。后来如何了?”
王星澜忽然困惑起来,说道:“后来的事,我也不大明白。十年前第四场山河局,洪武输给贺兰八州,幽州也在其列。贺兰屡次攻伐,但有家父与燕云诸位叔伯拼死抵抗,每次均铩羽而归。可是八年前仇斯年不知用了何种计策,竟骗得家父率兵马出了燕云,在这北峰州遭到贺兰重兵包围。家父带人突围,且战且走,直到齐云山境内被蒙归元追。两人激战十昼夜,家父终究还是败亡在他手中。嘿嘿,珈蓝洞终究还是清理了门户。”
“诶?死了?”两人惊讶道。
王星澜默默点头。
柯一尘皱眉道:“不是说要找他吗?难不成是要找你爹的尸首回去?”
“正是。”
柯一尘顿时觉得无趣起来,说道:“就为了这个?如此大动干戈,就为了一具白骨?你们若是光明正大些,黑龙卫难不成还会拦着你们?”
“就为了这个。这个才是重点。”
王星澜神色肃穆,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他郑重道:“因为我若得到家父遗体,我便能成燕云第二个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