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星澜的死讯被晏空花带回倚晴楼,当天便有一道命令从倚晴楼发出,通传天下,霎时整个武林都震动起来。
这道由倚晴楼主黄韵清下达的命令极其简单,内容只有两点:一,倚晴楼不惜一切代价诛杀夜猿部少主元神机。二,倚晴楼动员所有人马,天下搜捕阜平城主犯,小天火柯一尘。
顷刻间倚晴楼庞大的情报网开始运转起来,无数遍布天下的百花与群芳们在暗处涌动。一时间此事闹得是沸沸扬扬,连带
着双方在齐云山的摩擦也天下皆知。
世人虽不知双方到底因何而战,但这一仗出动了天寒有雪、辛青、元如意等高手,显然是事关重【app下载地址xbzs】大。甚至有传言说,倚晴楼主黄韵清曾呕血数升,口中只喃喃念道元神机与柯一尘的名字,发誓要让此二人生不如死。
而处于风口浪尖的夜猿部却出奇的沉默,没有对此作出丝毫回应。只有一些部中老人隐约从近期部族内人马调动中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王星澜身为黄韵清与王虚舟的独子,一直以来身份不为世人所知。所以此战的因由,除了少数知情者外其余人都只是雾里看花。也正因如此,倚晴楼的高调动作惹得世人众说纷纭。
有人猜测是夜猿部从倚晴楼手中得了什么要紧的宝贝,惹了黄韵清不快;还有人猜测是齐云山一战夜猿部大获全胜,诛杀倚晴楼人马无数,与倚晴楼结下了血仇;更有疯言疯语,说是天寒有雪冰清玉洁,却不慎被夜猿部少主元神机摘了去,从中穿针引线的便是那柯一尘。因此黄韵清誓要报复。
总之江湖流言,众口铄金,其中匪夷所思之处令人难以尽信,但有一点是世人明确知道的,就是那个叫做柯一尘的人绝对与此事有关,并且此人多半是难逃一死。
北地燕云城的一处客栈,到了午饭钟点,今天刚入住的三名客人稍作歇息后来到大堂。
李香海换了一身水蓝色的襦裙,腰系淡紫色纱衿,秀发结成鬟,无暇若水,柔婉轻盈。她白玉般的柔夷牵着另一只深褐色的手,带出一个身负长枪,黑衣披发的冷峻少年来。两人并肩落座,宛如一对璧人,围观的食客无人不在心中暗赞。
他们三人结伴以来,一路向北。李香海心思单纯,又是初次独自离家,看什么都新奇有趣。而万书生又对李香海暗自倾慕,使尽了浑身解数讨好于她。一路走走停停,东游西逛。行了半月还未走出北峰州。直到他们得知了倚晴楼通缉柯一尘的消息,李香海这才大惊失色,三人抖擞精神赶至燕云,想要探查柯一尘是否已被倚晴楼捉住。
娃娃脸的万书生坐在两人对面,他抬起手中折扇在空中晃了晃,摇头晃脑道:“香海姑娘,这燕云原为洪武疆土,但自立十多年,久经战火,物产不丰。可唯有一样东西是驰名天下,咱们既然来了,那么少不得要去见识一番。你可知是什么?”
李香海微微一笑,尚未答话,长空破眉头一扬道:“天寒有雪。”
两人齐齐白了他一眼,李香海啐道:“是胭脂啦!倚晴楼的胭脂冠绝天下,而且每季度都会有新品售卖。在南都到清淑公主,下到平民百姓,只要是女人没有不喜欢的。阿破,咱们去买一盒好不好?”
长空破莫名其妙道:“我又用不着,买它作甚。”
“可是,可是我想要啊。”
“那你自己去便是。”
李香海哑然瞠目,万书生趁机道:“香海姑娘,呵呵呵,别理会阿破。我陪你一逛如何?不是我吹牛,倚晴楼主与我算有几分关系,你既然喜欢胭脂,我只需拜会她一下,要多少都不是问题!”
李香海不信,撇嘴道:“书生你又在吹牛!倚晴楼主可是天下第一流的人物,不说富甲天下,光是以一城之力对抗洪武贺兰两国,这就不是寻常人能有的业绩。这样的人物跟你这穷书生又有什么关系?你要真这么厉害,刚才我们在路遇到山贼时你怎么躲起来了?还有次,还有次,不都是靠阿破打发的?”
万书生羞愤地涨红了脸,抗辩道:“我哪有躲?哪有躲!我是在跟他们讲道理,教他们廉耻,导他们向善,让他们明白做人的道理。阿破倒好!每次在我快要说服他们的时候突然出手,让我前功尽弃!”
长空破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我也不能看着你挨打...”他话说一半,被万书生狠狠瞪了一眼,识趣地闭嘴。
李香海不忿道:“阿破。你武功这么高,干嘛处处听书生的话?”
长空破摇头道:“我从小便听二哥的话。况且二哥也不弱...”万书生眉飞色舞地接过话来说道:“这叫长幼有序。我年岁比他大,他当然应该听我的。况且我说的都是精华妙理,比起阿破只知道动手,水平明显高了不少吧?”
李香海托着腮,瞧着万书生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人而不仁,如礼何?”“君子怀德”之类一些文绉绉的话,对面长空破老老实实听着,是不是蹦出一两句却又让万书生气得跳脚。不禁笑了起来,忆起自己被赶出家门后随即被擒,终日惶惶以泪洗面的情景,若非他们相救,自己现在多半是生不如死。想到此她由衷道:“我能遇见你们真好呀。”
引经据典地万书生闻言一怔,“香海姑娘,你说什么?”
长空破道:“她说她能...”
“啊啊啊啊!”李香海脸蛋烧地粉红,窘迫道:“我说,也不知道柯一尘现在过得如何了。”
三人毫无察觉,当李香海说出柯一尘三个字时,客栈熙攘地人群蓦然停顿,随后又迅速恢复如常,来往商贾行人依旧匆忙,可许多双眼睛似有意似无意地悄悄投向这边。
万书生纸扇微摇,一派成竹在胸地模样道:“莫要担心,我不是说了吗?我与倚晴楼主有些渊源。若是柯一尘真在燕云,小生只消去游说一番,与倚晴楼主剖析厉害,晓之以理,她定会将柯一尘交还与我们。”
李香海对他毫无信心,嚅嚅道:“可是,可是她要是不放人呢?”
长空破两眼放光道:“那就打。你们去救人,天寒有雪交我抵挡。”
李香海与万书生相顾无言,齐声叹了口气。李香海顾盼左右,幽幽道:“阿破...世有那么多好事,为什么你整天只想着打打杀杀呢?如果多留意身边的人,也许就能发现比打架更有意思的事也说不定...”
长空破淡淡道:“我身边只有你们俩。能有什么意思。”
李香海气得别过头不理睬他。此时恰好小二前来菜,万书生憋着笑道:“呵呵呵,香海姑娘你别理会他,他从小就是这副能气死人的脾气。不理他就好了。来,吃菜。呵呵呵...”
李香海晶亮地双瞳瞪出一丝怒意,微忿道:“阿破那么老实,你还说他坏话?”
万书生吃瘪后脖子一缩,只得连连称是,埋头吃饭。对面长空破见状微不可察地嘿了一声。万书生怒道:“笑什么笑!吃饭!”
长空破闭嘴,老实吃起饭来。
饭菜刚吃了几口,忽有一个男装打扮的女子走入店中,她身形高挑,鼻梁挺直,两片薄唇紧闭,微微弯出一个弧度。虽然在笑,可眸中却含有一丝狠戾。女子方站定,店里立即有人前与她低语。女子点点头,稍作环视后直径便走到三人跟前,似男子般抱拳行了一礼,道:“婢子倚晴楼郁袭衣,受领群芳兰花一职。敢请教三位贵人大名。”
倚晴楼百花群芳皆为寻常弟子,而拜领花名的皆是其中佼佼者,为倚晴楼精锐。一听她是倚晴楼的人,三人不由得一愣。万书生暗自挺胸,朝李香海扬了扬眉,起身回礼道:“姑娘客气了。小生名唤万书生,这俩位是李香海小姐、长空破。”
郁袭衣随着万书生的指引一一见礼,礼毕才问道:“唐突来此多有冒犯。三位莅临燕云所为何事?”
她举止得体,落落大方,万书生心中颇有好感,笑道:“实不相瞒。我们确实有事想要拜会贵楼主。”
听眼前这个书生张口便要见楼主,郁袭衣暗暗不悦,微笑道:“楼主俗务繁忙,恐有不便。婢子此来,是想代楼主问一问诸位。此行目的可是与柯一尘有关?”
李香海一听到柯一尘的名字,立刻沉不住气道:“柯一尘人呢?”
郁袭衣微微摇首道:“这是婢子想问诸位的。”
李香海一怔,失望道:“她不在...”
此时长空破眉头微颦,手掌发力,猛然将桌子掀起,挡在三人与郁袭衣之间。霎时碗碟纷飞,万书生与李香海惊道:“阿破你作甚!”
长空破并未答话,肩头一抖,背后长枪如黑龙出水,跃入掌中。她仗枪疾点,长枪带着乌光穿破方桌,却骤然刺了个空。郁袭衣已然退远,看来对方也是早有防备。
长空破默默收枪,这才说道:“她身带了杀气。”
李香海愕然,万书生气道:“那又怎样!也可以跟她好好讲道理啊!”
郁袭衣淡淡看着三人,神色间已无了先前的亲和,语带严厉道:“既然是柯一尘的朋友,就请留下吧!”她一声令下,顷刻间无数身影从角落里蹿出,将三人团团包围起来。
长空破长枪杵地,细数敌人约有二十之数,冷声道:“你们不是我对手,去叫高手来,莫要自误。”
“慢着!慢着!都给我等等!”
一触即发之时,万书生挺身而出,一把将长空破拉回身后。长空破难得地不悦道:“二哥你别来碍事。”
“你闭嘴!”万书生斥了他一句,朝郁袭衣叫道:“先别动手!一场误会,大家不妨坐下好好谈谈!”
郁袭衣点头道:“我自会与你们好好谈谈。”
万书生神色微喜,却听她下半句道,“待我擒下你们之后。”
话音一落,三人忽觉身一阵无力,这才惊觉已经中了暗算,多半是郁袭衣事先已遣人在饭菜中做了手脚。待他们中招之后才现身与他们交谈。
万书生扫视敌人,思忖这下恐难以脱身。于是朝长空破打了个手势道:“你带香海先走,我留下与她们分说。”
长空破一把揪住万书生将他甩到身后,正砸在李香海身。他用力之大,连带着李香海一起滚出老远。只听他嘱咐道:“走吧!城外会合!”
“这...”万书生还想说话,看到身边面带惊惧的李香海,顿时不再多言,冲长空破重重点首,俯身抱起李香海。
李香海尖叫一声,慌忙道:“你想干什么?”只见万书生抱着自己猛然向外蹿出,眼看就要撞在敌人身,他忽地脚尖朝地一点,整个人骤然高高跃起,宛如仙鹤冲霄,越过包围,跃出店外,在一片惊呼中奔出丈余远。
他身法实在太快,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耳边听到李香海长长的尖叫声,人影已然走远。郁袭衣想带人去追,长空破闪身挡在门前,长枪一横,面无表情道:“一起吧。”
郁袭衣冷然道:“那便如你所愿。”
一众倚晴楼杀手倏然动手,顿时四面八方皆是敌影,长空破战意高涨,一抖长枪,黑枪纵横发出一声呜鸣,宛若嗜血狂龙,武动乾坤。
李香海被万书生抱在怀中,一起一伏如同卧在马一般迅捷,她遥望越来越小的长空破身影,心中完全不明白为何会突然遭此劫难。难道自己命中注定,一旦跟清淑公主扯关系必定要倒霉吗?她眼眶不禁红润起来,自心底里发出一声问:“露华姐姐...你到底在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