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一尘乍闻喜讯,腾地坐起了身子,接着触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倒吸冷气道:“快,抬过来我看看!”
文园伸手扶住她的腰,谄媚地将她身子扶靠在墙,还细心地把稻草拢起,垫在她腰身后面。女囚们已把长空破抬到柯一尘眼前。柯一尘瞟了眼牢房外,努嘴示意道:“过去两个人守在边,盯着有没有人来。”
嘱咐完之后,她才低下头去查看长空破。瞧那张发丝蓬乱的脸依旧双目紧闭,怒道:“你管这叫醒了?”
“她方才醒过一次!”
这两日来,性情大变的柯一尘动辄便对女囚下手打骂,手段凶狠,积威日隆,文园被她一喝骂,连滚带爬来长空破近前,拍着她的脸颊语带哭腔道:“女侠,女侠!快醒醒!你可不能害我呀!”
柯一尘心中烦闷,喝道:“都给我起开!”
她身子向外一挺,趴倒在长空破身,瞧她呼吸均匀,似乎在熟睡,便哆哆嗦嗦地伸出手,狠狠按在长空破的伤口。
“嘶~~~”
乍逢剧痛,长空破陡然惊醒。柯一尘只觉她的眼睛一睁,像是两道寒芒般直射在自己脸,竟迫地自己下意识退缩,心中暗自惊异:“看来果真是个狠角色!”
她见长空破眼神渐渐清明,开始打量四周,心下一慰,让文园把自己重新扶靠回墙。笑道:“一般这个时候大家都会说‘你醒了?’不过这是一句废话,你可等得我好苦啊。”
长空破听到有人说话,眼珠一转,定定瞧向柯一尘。柯一尘这两日在女牢与刑房中打滚,一身白衣早已污秽不堪,长发也披散打结,瞧去蓬头垢面,又伤痕累累。长空破一时有些发怔,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柯一尘也不多言,笑吟吟地看着她。过了莫约一刻,长空破神智渐复,沙哑道:“这里是倚晴楼?”
“不错。看来你还不是个傻子。”柯一尘对她的反应颇为赞许。
长空破又愣了一会儿,对自己的情况有了些许掌握,打量柯一尘道:“你是谁?等我作甚?”
她们数月前只在中平城外的山间茶铺中见过一面。如今再相见,两人都是肮脏狼狈,谁也认不出对方。
柯一尘被长空破问得一怔,下意识想说柯一尘,可不知怎地,心中泛出费九关傻乎乎地称呼自己一尘兄弟的情景,想到他为求生路出卖了自己,她胸中顿时塞起满腔怨恨。索性决绝道:“我是周露华!”
这是她的闺名。以真名示人,看得出她已开始偏激,变得自暴自弃。
她只当周围人听了会大惊失色。不料长空破反应平淡无比,只略略点头道:“哦。”
一众女囚全无反应,依稀还能听到有人低声耳语。
“听见没,大姐说她叫周露华。”
“什么?!大姐原来叫周露华?那三个字要怎么写?”
“这你都不知道!坐船的那个舟,山里跑的那个鹿,鲜花的花!”
“什么?!我还以为是水花的花!”
……
其实也不是众人孤陋寡闻,而是世人大多只知清淑公主这个封号,至于公主的闺名是什么,洪武向来秘而不宣,寻常人也无从知晓。柯一尘动情之下并没考虑到此节。
她不禁有些气馁,恨恨道:“你又是谁?”
长空破毫不隐瞒道:“长空破。”
“长空破?”
柯一尘念叨了一遍,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可回忆南都世家百族之中并没有叫此名的后辈。索性不再细究,说道:“说说吧,你对自己现在的情况了解多少?”
长空破躺在地,想了想说道:“我被倚晴楼下了药,被一个叫郁袭衣的人捉入牢中拷打。昏迷之后就被关在此处。对不对?”
“你现在伤势如何?”
长空破微微抬了抬胳膊,又无力地落下,她摇头道:“外伤早已无碍。只不知倚晴楼使得是何种药物,让我全身无力。想要用气劲将药力完全化解,还需些时日。”
她鼻子一嗅,便闻到身阵阵药香,微微一笑道:“不过还是多谢你为我药。我承你的情。”
柯一尘顿感无语,感情这人浑不拿荆鞭当回事,这么久昏迷不醒也是因为药物之故。那自己辛辛苦苦自残刮药又为了哪般?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现在都能扛住下二三十荆鞭,这个长空破看样子至少也是百川境的修为,没道理挨了荆鞭就昏迷到现在。
她干咳一声,“你既然知道是我救了你,那再好不过。如今我们都身陷囹圄,难以脱困。你可愿与我齐心协力,从这牢中出去?”
长空破打量她一番,虽不清楚她来路,但似乎确实记挂她药之恩,点头道:“好。你且将狱卒叫来。只要见到倚晴楼主,我有法子让她放了你。”
柯一尘不由失笑道:“黄韵清那贱人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让她放我那是不可能的。”
长空破笃定道:“我与她有旧,只要你不是大恶,我自可还你这份人情。”
柯一尘嘿然道:“什么有旧?就凭你来自三山?”
长空破一惊,瞪大了眼道:“你怎会知道?你是何人!”
“我自然是从狱卒处知道的。”
柯一尘笑道:“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跟黄韵清是深仇大恨,你那三山的面子不光救不了我,连你自己的救不了。”
长空破不信道:“不可能。倚晴楼主若知道我在此,绝对会放我出去。”
“对,黄韵清要是知道你,她确实会放你出去。事实今天她已经派人来寻你了。”柯一尘不慌不忙道,“但我特意跟狱卒说你已经死了,此事多半已经回禀到黄韵清那儿,现在你就算说自己是三山弟子,这座牢里也是没人相信了。”
“啊?你!”
长空破怒目瞪视柯一尘,若是可以活动,现在多半已将她打死。
柯一尘见她瞪了自己半晌也说不出话来,索性替她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对。”长空破咬牙道:“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柯一尘道:“因为我想出去呀。难得碰你这样的高手,我当然要牢牢把你捆在身边。你要是被放出去了,我岂不是得死在这儿?”
“你,你...…”
长空破从未想过,一个人竟能如此自私自利、阴损歹毒,而且还卑鄙得这么理直气壮。她只觉自己活到如今,再没见过比眼前人更恶劣之人。
她定了定心神,断然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待在此地吧。”
柯一尘眯着眼睛道:“你不想帮我?”
长空破点头承认,直言道:“你这人心术不正,被囚禁在此多半是罪有应得。放你出去,定会为有人因你遭殃。不如在此了断。”
【app下载地址xbzs】“哈。瞧不出你还是个侠义之士。”
柯一尘呵呵笑了几声,忽地面色一沉,阴狠道:“可惜我平生最恨的就是你这种满嘴仁义道德,背地里忘恩负义的虚伪之徒!你不帮我,留你何用!”
长空破坦然道:“不过是一死。放你这等人出去,也不知世要有多少无辜之人蒙难。长空破便陪你同死吧。”
说罢她闭眼睛,摆明了不愿帮助柯一尘,静等着她下杀手。
柯一尘更怒,只觉这女人不仅品性,在脾气执拗这一点也像极了费九关,令她恨得牙根痒痒。
她眸光凶狠地在长空破身游走片刻,忽尔笑道:“想死?死是那么容易的事吗?你不答应助我那也容易,我这里那么多姐妹,每日便溺还需专门寻个角落。既不卫生又很麻烦,不如就拿你来代替吧!”
长空破再也难以保持先前的泰然,睁大了眼睛,悚然道:“你什么意思......”
柯一尘见恐吓有效,嘿嘿笑着,露出一脸邪恶:“还能有什么意思?我先把你四肢砍断,让你恢复了功夫也不能抵抗,这样一来可供我众姐妹平日方便之用,还能省下你那份粮食。你要嫌弃味道不好,我大可割了你的舌头;你要觉得难闻,我也可割了你的鼻子;你要还嫌看起来肮脏,我就戳瞎你的眼睛。总之叫你舒舒服服、安安心心的在住在这儿,只要我一日活着,你就连死都死不了!”
“你敢!”
这一声喝不复先前那般沙哑,声音颤抖尖锐,一听便是少女叫喊,隐约还带着几分哭腔。
这些歹毒的手段长空破不仅闻所未闻,连想都没想过。纵然她行事刚毅,无惧生死。但总归是个不足二十岁的少女,一想到柯一尘要那样这么自己,顿时骇得魂飞九霄,比把自己千刀万剐还要难受。
她满眼惊恐地望着柯一尘,几乎像是小白兔在看一头凶残的恶兽。身子微微轻颤,一双眸子也迅速蒙一层水雾。
听她这声与其说是示威,更像是在哀求的喊声。柯一尘知道她已经怕了,又将语气转柔,语重心长道:“唉,其实你帮我也不过举手之劳。只要能出去,你我都能重获自由。到时候各走各的,永不相见便是。大家相识一场,姐姐我也不想对你下狠手......”
她其实比长空破要年幼,但在地牢中被众女囚奉承惯了,居然也下意识自称姐姐起来。她见长空破目光游移,似乎还在犹豫,又道:“你又不认识我。怎能一口咬定我就是坏人?你也被关在这里,难道你是坏人吗?我跟黄韵清有仇,那是属于江湖恩怨。出去之后,我绝对不会乱杀无辜,最多也就是找找倚晴楼的麻烦。又关你什么事呢?你会受一身伤,躺在这里,还不是拜倚晴楼所赐?何必为了黄韵清受委屈呢?”
长空破定了定神,说道:“倚晴楼主是我义母的弟子,我不能眼睁睁放你与她为难。”
柯一尘突然喝道:“好,文园!”
文园忙道:“姐姐!您吩咐!”
“你酝酿一下,这位妹妹醒来后的第一餐就由你准备了!”
文园高声应了一句,便要脱裤子。长空破眼睁睁看着,身子发颤,面如死灰。
柯一尘趁热打铁道:“最后给你个机会,你帮不帮我?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我保证脱困之后不立即找黄韵清报仇。给你一点时间去通知她提防。到时候你好我也好,怎么样?”
长空破额头汗下,眼看文园裘裤都脱到了膝盖,心中天人交战,惊惧之情渐渐弥漫起来,终于无力道:“好......你要我怎么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