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燕笑寒的话,费九关发起愣来。
洪武世家与寒族矛盾尖,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八骏之中的世家子弟有司徒小,慕容眠,茶小钿,施如海四人。无论哪一个都是名门望族出身。要说他们参加寒族帮会,这倒是有些匪夷所思。
他思忖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沉吟道:“莫非是......茶小钿?”
离山众人齐声大笑,“正是!”
在洪武八骏之中,茶小钿武功不是最高的,但却是最负传奇的人物。她今年也不过十六岁,人生经历却极为曲折。
茶家乃是洪武六大高门之一,地位尊崇。茶小钿本是茶家家主独女。在她六岁之时,其父母忽然暴毙身亡。因茶小钿年幼,茶家由其叔叔茶昭文接任家主。
当时便有传闻,茶小钿的父母是被其叔叔毒死。但茶昭文笼络了高门六姓中其余几家的支持,虽得位不正颇受非议,但还是坐稳了家主之位。
就在同一年,五岁的茶小钿消失无踪。当时有人说是茶家小姐在街玩耍,被歹人拐去;有人直截了当怀疑是茶昭文为保住家主之位,将自己亲侄女谋害。虽众说纷纭,但茶家小姐始终没有踪迹,此事慢慢就成了一桩悬案,不了了之。
如此过了八年,正当茶家人逐渐把此事淡忘之际。忽有一少女负剑门,武功卓绝,不言不语,一人一剑将茶家杀得鸡飞狗跳,最后把茶昭文连带妻儿亲眷一十五口尽数斩杀,尸体全部码在堂中。
那少女杀人后也不逃逸,反而向族人坦言身份,自己正是当年失踪的茶家大小姐,在五岁之时曾亲眼见到叔叔下毒暗害自己父母。
其时茶小钿年仅十三岁。这个案子一发,整个南都一片哗然,甚至惊动了皇室。与茶昭文交好的几个世家纷纷出面,请求启庆帝下旨处死杀人者。
一来茶小钿杀害亲叔叔全家在先;二来她所说叔叔谋害其父母,只是一面之词,没有证据,启庆帝颇感为难。本着杀人偿命的想法,命人把茶小钿收押,预备择日问审。
可就在这时,当时同为十三岁的清淑公主听闻了这个消息,忽然出面将茶小钿从天牢中接回自己寝宫,扬言此女由她照看,旁人谁都不许干涉。
清淑公主在当时已有聪慧贤淑之名,久居深宫不闻世事。突然行此离经叛道之举,引得世人惊奇。连启庆DìDū费解万分,亲自去问询女儿是何用意。
不想清淑公主态度坚决,不仅不愿交人,反而劝解父皇。只言茶小钿犯下重罪,本无幸免之理。但她自知留下是死路一条,仍甘愿束手就擒,其心中所愿,只盼能将真相大白于天下而已。如今世家之中与茶文昭交好者,只为颜面,不顾公道,执意杀这幼女,才是居心不良,合该处罚。
启庆帝听罢女儿一席话,细思良久,居然当真赦免了茶小钿,令其继任茶家家主之位,并且重责了带头纠责的那几个世家。一时清淑公主仁德聪慧之名响彻洪武。
然而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茶小钿得赦之后竟不愿回茶家老宅,甘愿留在清淑公主身边为婢。清淑公主屡屡驱逐,她执意不走,始终跟随在侧。最后清淑公主无奈,将她带在身边,因她身为茶家家主,故两人不以主仆相称,常以姐妹自居。
一直至今,只要有清淑公主的地方,必然会有茶小钿侍奉在侧。此事在洪武传为佳话,连贺兰也广为人知。当初王星澜知晓柯一尘身份,第一反应便是找茶小钿,原因就是在此。
燕笑寒感慨道:“小钿五岁时为了躲避叔父,独自逃离茶家,漂泊江湖。后来被十九爷带回离山传授武艺,她年纪虽小,但她天资聪颖,修为极高,受领我离山长河四当家之位。她从小经历太多凄惨之事,心智成熟偏激,一直隐姓埋名,没有将身世告诉我们。直到她艺成下山,手刃了她叔叔,我们才知道她竟是茶家大小姐。”
石波清也道:“是啊!听说小钿被关入天牢,我尼玛老子离山的人差点炸锅!老头子直接叫二当家的点齐弟兄去救人。要不是清淑公主把小钿保下,老子还以为咱们离山要大闹南都了!”
九姑娘横了石波清一眼,“八哥你少说两句。别让楼大哥觉得咱们都是无法无天之徒!”她顿了顿,接着悠然道:“清淑公主救了小钿的性命。这份恩情我们离山始终记得。可惜公主身份高贵,咱们这些人想见她一面都不可得,更别说受她驱使了。”
江天晓笑嘻嘻道:“九妹此言差矣。我听说清淑公主前不久拜入了国韵学宫,由岳宗师亲自指导学习武艺。等你也考入学宫,大家都是同学,总归有见面之日。到时候再谢也不迟。”
九姑娘点点头,忽然一喜,“方三哥在学宫修习。也不知他见过公主和小钿没有。”
费九关对清淑公主了解不多,大部分还是听柯一尘的讲述,遂点头道:“这清淑公主的贤名,我倒也听洪武的朋友说过。想来能得我那朋友推崇,也定是个贤良淑女。”
燕笑寒多喝了几杯,旧伤复发,忍不住咳嗽起来。费九关关切道:“燕五哥。兄弟有个疑问憋在心里不吐不快。你这伤究竟是如何而来?”
九姑娘不忿道:“他这是自作自受!”
见费九关目光探询而来,她脸一红,哼声道:“五哥,你自己说!”
燕笑寒道:“说来惭愧。我自一年前出关,自诩武功大成,同辈之中除了方三哥,任谁也不是对手。听闻那司徒家的大公子司徒小能与方三哥打成平手,我心有不服,偷偷下山找他斗了一场。”
“你这伤是同辈所为?!”费九关惊讶。他本app下载地址xbzs以为燕笑寒是被天地境的高手打伤,还自疑惑为何世家天地境出手,离山长河没有高手出来接下。没想到居然是同辈较量所致。
“正是。司徒小倒也大气,来者不拒。我与他对拼了三掌。他退了五步,我吐了三口血,落下这身内伤。嘿嘿,铁掌无敌,厉害,厉害!燕笑寒输得心服口服!”
他说得眉飞色舞,显然觉得那场比试畅快淋漓,眉宇间还带了几分意犹未尽,丝毫不以落败为耻。
江天晓与石波清也是一脸嘿嘿坏笑。石波清大声嘲讽,“老子就看你平时叫得凶,碰到真正的高手还是缩了吧?这一路被世家的小*崽子撵得像条狗,还不得兄弟们巴巴过来救你?照我看,你就该谢谢方三哥,平时切磋没把你打出屎来。”
江天晓摇头晃脑道:“可见三哥是个爱干净的人。”
燕笑寒笑骂一声,回想这几天被世家的追杀,自己也觉得侥幸,嘿嘿低笑起来。费九关见这三人洒脱磊落,拿得起放得下,也不禁微笑。
燕笑寒颇有深意地望向费九关,“楼兄弟,再有不到三个月就是国韵学宫大比,我看你多半也要赶这个热闹吧?”
费九关承认道:“确有此意。”
燕笑寒笑道:“离山这一次本该由我出马,倘若我两个月内伤势不能痊愈,那一切休提。若我侥幸恢复,咱们哥俩势必要斗一斗。”
费九关在燕云学艺一年,原以为同辈里唯有义姐晏空花一枝独秀,以双十年华踏入天地境行列。现在看来,天下英杰无数,光是那打伤燕笑寒的司徒小,听来就不逊色晏空花多少。而洪武尚有与司徒小平分秋色的方山客,更有胜过两人的李怀渊......
就算他无意争夺头名,能与如此多的同辈高手较量,亦是人生一大快事!
他胸中激起昂然斗志,听到燕笑寒的话,慨然道:“好极了!要是不能领教燕五哥的绝技,这次南来未免太过无趣!”
燕笑寒哈哈大笑,举碗道:“一言为定!”
众人谈天喝酒,不觉已到深夜。渔船沿江而下,但见一轮明月高悬,倒映江中,水光接天。九姑娘取出一支竹笛,轻轻吹响,其音悠扬婉转,与滔滔江水声相互映衬。费九关顿觉心旷神怡,忍不住抚掌道:“洪武山水秀丽,人杰地灵。今日得闻九姑娘笛声清俊,果有才情。”
九姑娘颇为腼腆,被他称赞,扭捏把笛子一收,不再吹奏。
燕笑寒见费九关实乃可造之材,忍不住问道:“楼兄弟你可愿随我们一道去离山走一遭?十九爷平生最是惜才,若是见到兄弟,一定欢喜地紧!”
此言一出,江天晓、石波清都目光灼灼地望向他,连九姑娘也攥着笛子,晶亮的眼眸探望费九关。
费九关听他话意,是要引荐自己与那离山太岁十九爷相见。左右也无它事,于是笑道:“也无不可。”
燕笑寒一喜,大笑道:“好!”
这时江忽有一道冷冷的声音道:“他恐怕不能随你们去离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