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七十六章 火中只有真金炼 万叶千声总随风(1 / 1)小红低唱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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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岳宗师?!”

费九关这一声几近大喊。震地满山河园飘荡。反把老人和远处那年轻执事吓了一跳。

老人苦笑道:“原来你刚知道我是谁。”

费九关连忙躬身行礼道:“晚辈见过宗师!”

清溪岳松岩是洪武活着的传奇,继往开来的宗师人物,能亲眼得见,饶是费九关也激动到难以自己。他连憋的通红,眼中充满尊敬。

岳宗师摆摆手,“不要如此多礼。你师父向来直来直去,可没你这么多礼数。”

“是,是!”费九关刚答应,又觉得这好像承认了师父没教养,尴尬地摇手,讷讷不知所言。

岳宗师见他窘迫,眼里满是慈爱的笑意,问道:“你这次来是专程祭拜你师父?还是另有什么打算?”

费九关把头重重一点,“晚辈有意参加这次大比。进入学宫,聆听宗师教诲。”

岳宗师颇感欣慰,“好,好孩子。你是北地出身。在南都可有什么不方便?我也算是你的长辈,有什么事尽可与我说。”

费九关想了想,真没有。他到南都才第一天,连人也没见过多少,更无什么麻烦。那位有断袖之好的谢公子缠自己,这或许算是麻烦,但这点事着实不值得跟岳宗师提及。

他坦然道:“多谢宗师体恤。目前尚无不便。晚辈也不喜张扬,只愿凭真本事与南都同辈一较高下。”

岳宗师恍惚间好像见到了周蛮年轻的脸,他探出满是皱纹的手,在费九关肩头拍了拍,“好孩子。这份傲气,倒与你师父一个模样。我记得有一回,他被七八个人按在地揍......”

费九关忙道:“咱们说点别的。”

“嫌我话多了?揭了你师父的短?”

费九关支吾道:“不敢。不敢。”

岳宗师笑道:“说两句怕什么。人都没了,我若再不多说点,谁还能知道他们的过往?”

费九关心里默默咀嚼他这句话,觉得意味深长,又觉得有一丝悲寂的味道。

两人又叙了一会儿,岳宗师问了周蛮在莽原镇的情况,同时也说了不少周蛮年轻时的往事。两人都感唏嘘怅然。

天色渐黯,虽是春日,但山河园空旷,凉风吹动,亦能砭人肌骨。岳宗师年迈,难以在风中久立,此时已忍不住咳嗽起来。

费九关不知道洪武的武道巨擘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也不便多问,只是担忧他身体状况,当即向他辞别。

与门口那负责扫洒的白衣执事点头作别,费九关走出了山河园。

他没想过今天会遇到岳宗师,真正见到了他,又觉得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这个老人毫无架子,倒像个喜欢聊天的街坊长辈,随和亲切,让人忍不住就与他攀谈。

他轻轻笑了起来,今日的经历,着实有趣。

刚走出山河园,忽见有一辆马车迎面停住。车帘撩开,一个锦衣公子跃下车来。

这公子三十岁下的年纪,没有蓄须,面如朗玉,英俊潇洒。他手中提了一个食盒,从车蹦下来。

费九关见他拎着食盒,似乎要去祭拜。心里微奇,马就要入夜,谁会挑这个时候来祭拜?

他忍不住多看了那公子两眼,正巧那公子也看向他,两人瞧了个对脸。

那公子只略微一扫,便即扬眉道:“哟!小家伙功夫练得不错!你是哪个教授门下的?”

费九关看那青年公子也有些眼熟,当下驻足,拱手道:“我尚未考入学宫。”说罢他一停顿,犹犹豫豫道:“你......不会

也认识我吧?”

受了慕容眠与岳宗师的刺激,他成了惊弓之鸟,生怕再在洪武蹦出一个素不相识的熟人来。

“什么话!你不说我怎么认识?”那公子笑骂一声,下打量道:“嗯......你这功夫,考学宫不难。你是哪家的小辈?”

费九关觉得此人说话透着一股颐指气使地模样,更觉得熟悉,皱眉道:“我非世家子弟,在下楼春雨,陵川人士。这位兄台......”

他猛然想起为何觉得熟悉,此人说话神态,模样相貌,与他义弟柯一尘极是相似!

他急问,“兄台你可姓柯?”

那公子原本笑嘻嘻地看着他,听他这么一问脸色大变,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火急火燎地摆手道:“不,不不姓!我姓赵!”

费九关微感失望,又问道:“那敢请教赵兄大名。”

“我现在有事。改日再与你说。哈哈,哈哈哈......”

那公子支支吾吾,仓皇向前走,逃也似的跑进山河园里。

费九关疑惑地望着他的背影,与柯一尘太像了,只不过这公子要比义弟健壮许多,更有男子气概。他有心想前问个清楚,可山河园里岳宗师还在,不好失礼。他犹豫片刻,叹道:“罢了。来日方长,与一尘必有见面之期。”

......

话说那公子跌跌撞撞跑进了山河园,手扶墙壁,不时回头探视,看看费九关还在不在。

那扫洒的白衣执事见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道:“有人撵你?”

他声音平和,甚是悦耳动听。那公子瞪了他一眼,猛见岳宗师也在场,整了整仪容,行礼道:“啊。原来先生也在。”

岳宗师微微点头,笑道:“太子殿下怎么来了?哦。是到日子了。”

这青年公子正是洪武启庆帝的长子,昭明太子周通明!

昭明太子笑着点头,关切道:“此地风大。先生多注意身体。”

岳宗师呵呵笑道:“无妨,想起老朋友,就来看看。殿下何故慌张?”

昭明太子心有余悸,“说来惭愧。先生也知道通明年轻时意气用事,化名柯一吟行走江湖,闯下了一点薄名。刚才险些被人认出来。”

岳宗师哦了一声,“刚才?刚才那人可不认识你呀。他是周蛮的徒弟。这是第一次来洪武。”

昭明太子险些蹦了起来,一把扯住身边的白衣执事,“他就是那个费九关?露华的那个结义兄弟?”

白衣执事点点头,“他就是。”

昭明太子哀叹一声,捂着脑袋,“这小子怎么跑南都来了!”

岳宗师轻咳道:“周蛮的弟子。你还放心不过?”

昭明太子自觉失言,苦笑道:“我的岳先生。您是有所不知。露华去年偷跑到贺兰,就是跟这小子结拜!还为了他被人打断了四肢。最后是被踪萍背回来的。”

岳宗师饶有兴致道:“我看露华那孩子也是性情中人,跟殿下你倒是如出一辙。小姑娘出门见见风雨也是好的。你们也不用太拘束人家了。”

昭明太子头疼道:“只这点事,倒也罢了。问题是这费九关的身份复杂,他是周老前辈的弟子,这信得过。但他还是黄韵清的义子。”

“哦?他是韵清儿的义子?”岳宗师惊奇道,“韵清儿性子温婉仁善,能拜在她门下,倒是这孩子的造化。”

昭明太子叹道:“黄韵清早已不是先生见到的黄韵清了。她和虚舟这两口子最是重义,当年为了荣王,他俩就敢拥兵造反。现在过去这么多年,荣王早已死了,虚舟也死了。谁知道黄韵清现在想的是什么?去年西南三部合围燕云,反被她阴了一着。这事踪萍与为霜都有参与,按她们所言,黄韵清现在可不是易与之辈。”

岳宗师摇头道:“韵清儿和虚舟都是挚诚之士。虽然喜欢意气用事,但本心不坏。九关这孩子能得韵清儿调教,想必不会太差。”

昭明太子呵呵笑了两声,不置可否。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向岳宗师明说。那便是自己这个性情中人的妹妹一巴掌拍死了黄韵清的亲生儿子。双方的仇算是结下了。黄韵清不来则已,一旦派人来南都,焉有不报仇之理?

他坚持道:“通明还是信不过她。这个费九关,也需考量。”

“那殿下的意思呢?”

昭明太子略略思忖,“可遣人以雷霆手段打压,试出此子有何目的。倘若是真义士,洪武自会接纳。要是心怀鬼胎,洪武也不会姑息。”

岳宗师微微皱眉道:“殿下若是遣天地境出手,是否太过?”

昭明太子立即道:“自然不用神将出手。南都人才济济,后辈之中亦有豪杰。”

他转头对那白衣执事道:“这事你出面最合适。”

白衣执事温和的笑了笑,摇头道:“我不去。我觉得他信得过。”

昭明太子也不逼迫,干脆道:“那就换别人。我让司徒小去。”

白衣执事还是摇头,“不合适。司徒兄性格暴躁。容易把事情闹僵。”

昭明拍拍白衣执事的肩膀,“你这就是看不起司徒了。他近来修身养性,我看收敛了不少。就让他去!我来时打量了一眼,那小子功夫很高,换了旁人恐怕收拾不了。”

说罢他朝岳宗师一拱手,“先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一回黄韵清与王虚舟也是荣王的结义兄弟。我们不疑有他。结果呢?章奉一、燕别离、荻长帆这些个世家一流才俊全被拉拢,随他们燕云自立,最后个个落得客死异乡的下场。损失不可谓不惨重。也请体谅通明防人之心。此事一过,只要此子没有歹心,我洪武下必当慷慨接纳。”

他这么说,也是看出岳宗师念及周蛮的旧情,不愿其弟子为难。因此想先获岳宗师首肯。

岳宗师苦笑道:“殿下手握朝纲,有所顾虑也是该然。就依殿下的意思吧。”

他微微咳嗽,见昭明太子手还提着一个食盒,笑道:“老朽就不打扰殿下了。”

昭明太子连道不敢,送岳宗师出去后又自折返。

他长长舒了口气,扫了那年轻执事一眼,那年轻执事又开始继续扫洒的工作。他也不打扰,一直往园子里走,穿过无数石碑,最后在一块墓碑前停下。

望着那块墓碑,昭明太子用力伸了个懒腰,从食盒里取出一壶酒,叹道:“又一年了。”

墓碑当然不会回答他。甚至看也不看他,只默默矗立在园里。

他拔开壶盖,自己抿了一口,然后把整壶酒淋浇下去。滴答四溅,汇汇酒水顺着碑身流下,落到地,积成一片水洼。

那湿润的墓碑写着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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