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韵学宫围绕着太苍山而建,半步峰是前山一座侧峰,也是国韵学宫第二高的地方。
之所以叫半步,是因它比学宫太苍山最高的主峰要低了数丈。两峰就相互偎依在一起,远望去,主峰侧峰高低错落,半步峰宛如主峰腰间多出的一方坪台。
每次学宫大比,都要在这里决出头名。至于为何不在最高的主峰进行,则是因为洪武传奇岳松岩就常年住在主峰之。
半步峰也是唯一能通往主峰的道路,历届大比,考生在半步峰比试完毕,唯有头名可以继续行,攀至主峰拜见岳宗师,成为宗师座下新的弟子。从此一飞冲天,平步青云。
离天只差半步,或许这就是半步峰的真意。
当然今日岳宗师并不在主峰之。早在一个月前,他便与孟剑仙一同移驾皇城卓空殿,与启庆帝相见。具体为了何事,南都鲜少有人知晓,只知岳宗师他们似乎打算在皇城中小住,一直逗留至今。
半步峰山脚下是一片宽敞地石坪,两侧设有观礼的楼阁。半步峰只有一条山道,考试时不允许无关者登峰,因此历来贵宾们只能在楼阁眺望山峰情况。虽然模糊,但好在整个太苍山势并不雄奇,而是趋于平缓。勉强可以看清半步峰的景色。
午时刚过,山脚下的石坪之已是人声鼎沸。李怀渊时隔一年再度出手,对付的这是著名洪武叛逆黄韵清的义子。这在洪武可谓举国瞩目。石坪好似学宫大比提前开幕般热闹非凡,世家子弟、寒门弟子纷纷在石坪撑起凉棚。学宫是洪武最尊崇之所,洪武少年们不敢在此饮酒,只备了热茶,激烈讨论今日之战的结果,又或是议论费九关此人来历,以前做过些什么。
学宫弟子们更是早早就到了,提前占据了一大片石坪,彼此交头接耳,兴奋不已。讲师们也搬出了各自的椅子,坐在班级学生中间,手捧茶杯,不时为他们讲解今日决战需要注意的细节。
而那些天地境的教授自然也有人不甘寂寞,天地境无论在哪里都是备受礼遇的一方强者,他们有资格登楼观礼,不必在石坪伸长脖子探望。于是楼阁里已多出五六位衣冠古板的老者,有的带着几个学生滔滔不绝,也有的百无聊赖,开始与同辈攀谈打赌,但往往都因双方同压李怀渊,令赌局无疾而终。
眼看时间将近,众人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一行仪仗摆开,昭明太子到来。这次他身边带着南宫雀与许流求两人,代春风、宋鹤卿这些顶尖高手仍然留在皇城。紧随其后的是贺兰诸位使者,以及李香海、慕容眠、岳仙游和多位世家家主。
石坪,正议论纷纷的数千弟子立时雅雀无声,纷纷向昭明太子鞠躬致意,并用复杂的目光望向太子身后的贺兰使者。
常天庆看去轻松不少,虽然今天的天气阴云密布,但他脸似乎能看到灿烂的阳光。南都众弟子虽然心有不服,但也不得不佩服这贺兰狗子的实力与运气。太子摆下樱桃宴,邀遍南都精锐,居然还是让他逃出生天。时也?命也?
一位学宫教授走了出来,对昭明太子微微鞠躬,“见过殿下。”
太子客气地扶住他,身边李香海更是敛衽还礼,“陆教授不必多礼。”
这位陆教授亦是天地境高手。生性淡泊,不逐名利。艺成之后就在学宫留守任教,栽培后辈。学宫内许多杂事也都由他出面解决,今日约战,陆教授便是学宫方面的主持之人。
“主角都还未至,烦请殿下及诸位入楼歇息,稍作等待。”
陆教授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昭明太子笑道:“常雷守,咱们走吧。”
常天庆微笑道:“殿下请。”
昭明太子哈哈一笑,当先登阁楼。
十九爷来了南都,又带来三山高手潜伏南都的消息。这一个月来虽然风平浪静,但洪武层高度紧张。御林神将全部严阵以待,拱卫启庆帝。连同岳宗师、孟剑仙也被请至皇城以防万一。各营御林兵马也悄悄行动起来,散入南都各处,查询是否有可疑的蛛丝马迹。
这个紧要档口,他丝毫不想分心管这些小事。但常天庆等贺兰使者未走,他若不出面,于情理不合,也等同自招南都城里出了大事。因此虽然心里不愿,也只得拨冗前来。
他得阁楼,与常天庆不咸不淡地攀谈了几句。正感不耐,就闻石坪陡然躁动。
远远地,一袭白衣从林立有秩地学宫屋舍之间走了出来。
他长发披在肩后,容貌清隽,双目神光湛然,神色从容一派云淡风轻,脸犹自带着温和笑意。丝毫不见决战在即的凝重,反而似踏青归来般从容惬意。众人自发让开,看着这个好像干净地一尘不染的男人,都由衷赞叹,不自禁流露出崇敬。
李怀渊微笑着穿过人群,见到陆教授,一揖道:“教授辛苦。”
陆教授脸也露出了笑,眼角的皱纹都似开了花。他温和地颔首,“无妨。今日你比老朽辛苦,去吧。”
李怀渊点点头,拾级而,一步一步,动作很慢,也很淡然。
在千百目光注视下,白衣顺着那条不怎么崎岖的山道缓缓升,最终漂浮在峰顶【app下载地址xbzs】。
常天庆收回目光,长长叹了口气。昭明太子见状,问询道:“常雷守为何叹气?”
“这一场,已经有结果了。”
常天庆远眺那道白衣,“费九关枭桀坚强之气,见诸眉宇,言语不卑不亢,绝非寻常。但与他相比,还差了一分。”
昭明太子饶有兴趣,“那雷守看来,他两人差在何处?”
“差在第一眼。”常天庆道,“贵国李君子,当真乃人杰。只是百川境,气息便已若悬浮九天之,让人一望便知其高邈。这等人物,不需动手,已经能让对手自知不可战胜了。”
昭明太子意外他如此坦诚,“雷守这番高论倒也有趣。莫非连雷守也自认不如吗?”
常天庆微微一笑,侃侃道:“我不如他,这并不丢人。常有人言天下三杰,如今燕云的天寒有雪惊才绝艳,率先步入天地境,力压同侪,举世惊叹,暂可称当世第一。同为百川,他确实可与狼主匹敌。至于他俩之间孰高孰低,殿下若是感兴趣,可以遣他去天狼部走一遭。”
昭明太子笑道:“怀渊若去,怕是还没见到贵国狼主,人就不明不白的消失无踪了。毕竟贵国可不是本王这般讲道理。”
常天庆不以为意,莞尔道:“贺兰讲不讲道理,还需殿下试试才知。可惜狼主至今闭关,否则也未必有天庆这次之行了。”
昭明太子摇头道:“来日方长。何须急于一时?”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白衣始终静伫在峰顶,对手却还没有出现。
渐渐有人开始焦躁起来,窃窃私语之声越传越响,石坪再度喧闹。
一顶凉棚下,有世家公子引颈张望,急切道:“人怎么还不来!”
旁边有人揣测道:“难道燕云的小贼怯了,不敢赴约悄悄跑了?”
立即有公子接茬道:“大有可能。他身为周老前辈关门弟子,却奴颜媚骨,认贼作母。还有什么事干不来?唉,可惜了周老前辈一世英名。”那公子忽然笑道,“不过费九关这个名字不美,既然拜了别人,那就该改名换姓,这才显得忠心耿耿。不过他该姓什么呢?”
边有人悠悠道:“大概是姓王吧。”
众人捧腹,哈哈大笑,为之绝倒。
这凉棚靠在石坪最边,旁边还有一个凉棚。这厢的谈话飘出来,旁边清晰可闻。柯一尘坐在棚内,听到外面的讥讽,气得浑身发抖,森然道:“混账东西!掌嘴!”
茶小钿应了一声,利落走了出去。就听得外面立刻响起一串清脆的巴掌声与哀嚎声。不过多时,小钿回转棚内,白玉似的手多出了几点血迹。若是探头望出去,可见旁边的棚子一片狼藉,已无人踪,地空留十几枚牙齿。
棚子里,十九爷、沈纯岳俱在,旁边还有方山客、九姑娘等离山当家。众人目睹此景,都是沉默不语。
柯一尘与茶小钿此刻都作男装打扮,不愿让人识破身份。十九爷则是难得起了兴致,背着陈踪萍跑出来看戏。等到现在也没看到正主。他也颇为不耐,抽了口烟,淡淡道:“小丫头。老子倒是觉得他们说话有理。那小子至今未至,是不是怕了?”
柯一尘柳眉倒竖,怒道:“放的......费九关是何等样人!答应过的事,哪有反悔的!”
十九爷嘿了一声,不说话了。相处一个月,离山众人多少也明白了这位公主似乎跟费九关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既觉诧异,又感新奇。对这个闻名天下的清淑公主产生了全新的认识。
正因为重新认识了公主,此刻大家都明白不该触碰这片逆鳞,否则绝无好事发生。
方山客伤势未愈,但也不愿错过李怀渊出手。他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道:“司徒小。”
在场的人听到他开口说话,都是一愣,“司徒小怎么了?”
“他没来。”
众人不解,司徒小没来,跟费九关又有什么关系?
终究还是江天晓最了解其中纠葛,幡然醒悟道:“啊!司徒小跟费兄尚有一掌之约。莫非他去寻费兄了?”
柯一尘攸然一惊,怒道:“好小子!岂敢!”
她一挥手,茶小钿与她心意相通,应了一声,却不急着出去,眸子扫视一圈,点指道:“老七、老八、九妹,跟我走。”
叶青隐悚然,“你要我们干什么?”
茶小钿咯咯笑道:“还能干什么?司徒呀!走!”
被点到名的三人不禁踌躇,都把目光望向当家的。十九爷慢吞吞抽了口烟,还未说话,柯一尘已把簪子掏了出来。
“啊行了行了。”十九爷皱着眉,发觉自己现在懒得看到这个智舍信物,厌恶地摆手,“你们跟小钿走一趟。”
“或许不用了。”
沈纯岳捋着胡子,眼睛微眯,轻轻指向棚子外面。
众人一愣,随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不光是他们,石坪之忽然一片安静。数千人,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望向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