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明玉没有童年,刚能学会走路,便被武师接去打筋脉基础。未及三岁,才知人事,就被上官皇后送去上书房启蒙学习。纵使是古代皇子教学最严的王朝,皇子皆是虚满六岁才开始学习。
卯时天未明,雄鸡还没报晓,便在侍女的服侍下起床,匆匆下肚一些早点,就赶向上书房,在那里有一个白发老头正等着他,此人正是柴明玉的外祖父上官朔。他为人严格古板,特别讲究言行礼仪,是个典型的儒家弟子。
而且他认为柴明玉既然将来要继承柴戈的帝业,其一言一行将影响天下,其德智法刑皆决定人间未来。因而明玉是他儒学进一步发扬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柴戈性格暴烈无度,自负放纵,自称不会比圣人差多少,从而根本不会把儒家门生放在眼里,怎能指望他能实践儒业,不焚书坑儒都算好的结果了。因而柴明玉不仅寄托他儒门的希望,还有他前半生的心血。
他的苛刻的教学方式并没有因柴明玉的年龄幼小而改变,反而更加严厉,这也是上官皇后意料之中的结果。
明玉在上书房不仅要学习经史,策论,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还要精通各国语言,善工诗词歌赋与擅长琴棋书画。
上官朔规矩极其严厉,柴明玉在上书房要学习满五个时辰,期间皆是正襟危坐。除了午餐间隙,明玉便没有休息时间。
午时,侍者端来午餐,上官朔先食之。待外公先生吃完后,恶得发慌的明玉才开始下口,却被一双混浊又严厉的老眼盯着,只能细嚼慢咽。
上官朔对这些礼仪细节是十分上心的,不仅是尊敬师长,孝顺外公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趁明玉还年幼,将敬畏儒学之心融入他的骨子里。
申时放学后,便要开始练武,仍然以开筋骨为主。开完筋骨便入药,侍女将凤血矿,龙髓石磨研成粉末状,待釜中沸水翻腾,加上千年灵芝百年何首乌,这类生机较为柔和的药草一起放入釜中,熬到药力化开为止。
最后倾放入盛有温水木桶中,待小皇子更衣进入其中汤浴,侍女则在一旁按摩揉捏他的筋骨,以便更好地将神药吸入身体各个部分,滋补当日训练时受损筋骨,同时又进一步塑造肉体潜能。
亥时,沐浴完后的柴明玉纵使疲惫不堪,还得前往坤宁宫向上官皇后请安,顺便检查当日功课,这是一道生死线。
若是结果令皇后不满意,不仅要挨荆条,还要在凤院跪至三更以省思己过。如果上官皇后觉得他今日功课是做足了的,虽无刑罚,但还有再回东宫书房继续温习功课到三更,待常人已熄灯入睡,他才更衣就寝。
为了继承柴戈的帝业,明玉可能是历史上最刻苦的皇子,自幼没有感受到过父母的慈爱。上官皇后对他十分严厉,可以说是吹毛求疵,若是坐姿稍稍不端,说话时言语有欠缺,便要刑罚他。
而父皇柴戈一心放在明暄身上,如老还童一般与她玩闹,却对明玉十分冷淡。明暄可以不用叫父皇,而是像往常百姓家那样称呼爹爹,而他却不可以。
只要明暄被他耍哭了,柴戈便蹲下九五之尊给她当玩具马,让小明暄驾驾地骑着。惹得正抽泣,同时还觉得小委屈的明暄突然忍不住咯咯直笑,天真无邪的笑声听在柴戈耳朵是十分美好。
这一切都被三岁的小明玉羡慕地看在眼里,他也希望父皇能像对待姐姐那样陪他玩耍一次。
仅一次,他的幼小心灵就可以开心好几天。仅一次,那他的小身板纵使再劳累疲软也会充满无穷的动力。
只是他不明白父皇为何十分嫌弃自己,但见了那美丽如小仙子般的明暄,幼小的心灵禁不住生出他不可名状的心境。
成年人却能清楚,那是羡慕与自卑混浊在一起。
在明玉心中纵使柴戈对他再冷淡,他也觉得父皇是个好父亲,因为父皇统一天下,是千年以来人间最伟大的帝王。
他认为是自己没姐姐好看,并且课业还不够优秀,才没得到柴戈的认可,因而他十分刻苦却很少有怨言,希望有朝一日父皇能对他刮目相看,也像对待姐姐那样,和自己开心地玩耍。
小明玉初入上书房不久,因有了期待,便十分刻苦。
可有一日,由于长时期处于超越他这个年龄的压力之下,小身板承受不住这种负荷,累得不小心睡过了头。侍女姐姐怜惜他年幼,平日又太辛苦,便让他多寐片刻。
上官皇后事后得知大怒,对那侍女骂道,贱人安敢误皇儿大业,骂完便一剑将其刺死。
更将侍女的尸体拖到明玉跟前,叫他在尸体旁跪着好好瞧个仔细,这就是他贪睡的代价。
上官皇后还觉得不解气,荆条毫不留情地抽在明玉稚嫩的身体上,纵使再倔强的小身板也禁不住发出哼哭。
他年幼双腿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背后十几道血淋淋的伤痕。
火辣辣的,毫不留情的疼痛,远超过他承受的极限,不敢用嫩手去抚摸以慰伤痕。稚眼惶恐可怜,流着的眼泪,只敢耸着小肩抽泣,带着哭腔哼哼唧唧地道:
“母后,儿……呜呜……臣……不是故意睡……呜呜……”
柴戈来到坤宁宫,觉得小家伙有点可怜,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便将他抱了起来。
终于感受到期待已久的温暖怀抱,似乎受到的委屈终于遇到申冤的对象,他那张哭花的稚嫩小脸停止抽了泣,用可怜巴巴的目光望向柴戈。
柴戈见了这小家伙可怜且哭红的眼神,生起一丝恻隐之心,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便轻柔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壳,安慰一下。
明玉感受到父皇的抚摸,似乎忘记了疼痛,忍不住又可怜巴巴地望向柴戈,想亲近他,也学姐姐唤了声爹爹。
却被柴戈冷冷地看了一眼,而后将他从怀里卸了下来,很嫌弃地将他扔在方才跪的地方,也就是侍女尸体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