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对我说，这就是这家店会有回头客的原因了。

前一天晚上我还以为是因为感激，第二天早上我纠结了好久才想明白，所谓的回头客和问题不知道怎么就解决了，大概说的就是我这种人，起床的时候看着窗外又起的雨，抓了一把雨伞就往外走。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心里不断辩解着，我只是因为下雨天无处可去，对孤单一人丝毫不会在意，就慢慢地走到那家店前，裤脚湿了一半，进得店门的时候像昨天一样滴答着水。

领路人没在店里，估计又去做他有趣而没有回报的工作去了。大姐看我进来，暧昧地一笑，看得我浑身哆嗦，直说两场雨下去这秋天真是冷透了。

依然是角落里的那张桌子，依然是半杯奶茶和半块蛋糕，我就坐在那，不过今天带了电脑，店里的WiFi还算给力，随便看点东西，眼睛不经意地就往门口那边瞧。

瞧来瞧去，领路人都没有来，我有点奇怪：“大姐，领路人今天没出工吗？”

大姐也有点奇怪：“一早就出去了啊。”

电脑屏幕里穿绿色兜帽的男人和四五个汉子互相肉搏的故事里穿插着和四五个女主角互相肉搏的戏码，看得我嘴里干干巴巴的，只好又点了一杯冰柠檬，于是我的习惯爆发了，一杯接一杯下来，去了两次厕所之后，店门打开了。

领路人进了门，依然是一板一眼的装扮，身后跟着一个男生，长得极其磕碜的那种，看了两眼觉得他不像是被感情困扰的人，反倒像是被青春痘困扰的，于是无趣了起来。眼见着领路人就要出门，赶紧收拾好电脑，拎着雨伞紧上两步跟了出去。

领路人听见身后的开门声，站定在路边回过头，就看见我在撑伞了，于是等在那里，我走到他旁边，看着他，笑得特灿烂，我说：“走啊。”

领路人奇怪地睨着我，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我盯着他后背看了看，好像比我的还宽厚了几分，隐约还能看出衬衫里肌肉的线条，我开始猜想领路人之前是不是在道上混的，但是想了想他的气质和说话的习惯，觉得更像是当兵来的。

走了大概十分钟，我掏出手机来看了看地图，已经走到了一个我没来过的地方，他站在一个公交站牌旁边，就像昨天遇见我的时候一样，我也站在他旁边，领路人依然是睨着我，什么都没说。

接着就是漫长的等待。

“今天不是很顺啊？”过了半个小时，我开口。

“嗯。”领路人不置可否。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我好奇求证道。

领路人这才转过头正眼看我，看了好久，点点头。

于是我继续追问：“那被你领路的人问题都解决了，我后天就要离开，岂不是独独可怜了我一个？”

领路人笑出声了，笑得像个僵尸一样：“你意思说你对我来讲是特别的那个吗？”

我被噎了一下，没想到面无表情的人开起玩笑来这么犀利，冲着他“呸”了一声，扭过脑袋去看路上的妹子去了。

他见我不说话，也不再看我，只是淡淡道：“你的问题还没解决，是因为昨天的雨只下了一半，今天的雨还没有下完。”

“啊？”

所以，是什么鬼？

我不明所以，看他也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只好接着陪他等。

等待是一种令人煎熬的过程，所以无论什么事，每次出门我都会提前到，不愿意把这种煎熬让给别人，于是慢慢地他们开始施施然起来，反正我会等，他们开始习惯迟到，然后开口抱歉一笔带过，

慢慢的，我也开始拒绝和人碰面了。

很难想象，领路人的这六年时间里，每天都是在这种等待中度过的，更何况就算等待了，并不一定有所收获。

领路人转身开始往另一边走，我追上去问：“不等了吗？”

他说：“等不到了。”

走了两步，他还回头补充说：“他遇见了另外的人，就像你昨天遇见雨停了，你的那个人也等不到了。”

噗.......

我才想起来，原来这等待从开始就是一厢情愿的，甚至到最后还有像我一样心里怀着愤恨来搅局的可能，所以只好气哄哄地继续跟在他身后往前走，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他的侧脸，感觉他已经在偷笑了。

他是不是又在调戏我？

终于，辗转了三个地方，大概过了四个小时之后，他终于等到了一个人，见他径直朝着一个人走过去，发现是个女生，而且略有姿色，今天的雨其实并不大，女生的头发沾湿地刚刚好，贴在白里透红的脸蛋上，有点诱惑。

领路人径直走过去，拦在女生面前，我在不远处旁观。

大概也是老一套的话，女生倒是谨慎地很，求证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答应到店里来，领路人目送她离开，回到我身边，我扬起伞角看了看头顶的天，感觉这场雨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问他：“我要不要送送她。”

领路人摇摇头，继续前往下一个地点：“就算你现在跟上去说要送她，她也未必就愿意打伞。”

“下雨不打伞，感冒了怎么整？”

“嗯......她是雨之都的人。”

雨之都？是个什么地方？

领路人说，雨之都是南边一个不大不小的城市，地理位置并不好，所以无甚名气，听说过那地方的人很少，愿意去那个地方的人也很少，因为雨之都之所以叫做雨之都，就是那里会一直下雨，从年头下到年尾，再从年尾下到年头，从来不停。

我乐开了花了：“还有这等好地方？”

领路人估计是有点遭不住我了，跟我说他今天打算歇工，让我回宾馆，我想了想实在是没什么地方好去的，今天出门因为背了电脑所以没带相机，只好到处溜达溜达，在雨里散步对我来讲确实是很享受的体验。

没想到走了不到两个街区，就看见了雨之都的女生。

依然是没打伞，就站在一家杂货店的门口，看着玻璃门上贴着的特价告示，我从远处来，远远地看着，发现她的侧脸颇有一番韵味，于是我跟她进了店里，打了个招呼，她抬起头来看我，一脸懵逼。

“你是谁？”

我跟她解释说，我是刚才找她的那家店老板的朋友。

她似乎觉得领路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看我的眼神瞬间带着一丝的戒备，我马上岔开话题问她：“听说你是雨之都的人？”

她很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我把领路人的传说讲给她听，她就像听童话故事一样看我，安全不相信，其实我心里也是不太相信的，都市传说这种东西，感觉离我们还是太远了一点，但是我是愿意去相信的那种。

如果你愿意去相信，那么当成是真的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我反问她：“连整年都在下雨的城市都存在，一个人有点奇怪的能力有什么好稀奇的？”

“所以，你真的是雨之都的人吗？”

女生点点头。

我继续问：“雨之都真的一年到头都会下雨吗？天气怎么样？景色怎么样？”

女生解释说：“雨之都这个地方，确实是一直下雨的，但是可能跟你们理解的不太一样。”

据她所说，雨之都如果真的下着经年的雨，植被都不能正常生长，农副产品都要靠从其他城市进货，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愿意成立一个城市。

雨之都的北面是靠着一座荒山，另一面是平原，一条河穿过半个城市，如果说下雨的话，确实是一直下的，但是一直下雨的，只有靠山的那一面，其他地方虽然也是一年到头都会下雨，大抵晴天的时候也很多。

关于这个城市的奇怪的气候，地质局和气象局做了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解释，当然本城市的人也并不在乎什么科学道理。

女生买了一些生活用品，离开了杂货店往回走，我死皮赖脸地跟着，一直跟到她学校门口，依靠我高超的尬聊技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很多，当然，是心理上的距离。

女生名字叫沐雨，雨之都土生土长的人，比我小两岁，跟我一个年级，因为今天的雨并不大，所以出来散步，顺便买点日用品回去，雨之都自身条件不够硬，并没有什么创收，她家里的收入水平当然也高不到哪去，听打折群里说旁边有杂货店在打折之后，顺便就跑过来看了。

她带我去了学校的食堂，食堂卖冷热饮的窗口还开着，两个人要了两杯热饮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聊到天快要黑了的时候，她说要回去了，我突然问她：“你暑假什么时候回家？我想去雨之都看看。”

她摆摆手：“我建议你还是别去的好，每年都有人去雨之都，然后呆了一天多就觉得超级无聊，就走了。”

我嬉皮笑脸反问：“是吗？”

她见我如此坚持，只好告诉我回家的时候会跟我联系，于是我很顺利地要到了她的QQ号。

除了食堂发现雨已经大了，我送沐雨到了她宿舍楼底下，转身往回走，这才想起来，自己有人带路的时候是从来不会记路的，于是只好掏出手机打开地图往回走。

路过咖啡店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领路人站在店门口，送了一对情侣离开，我走到他旁边，和他一起看着那对情侣消失在路灯恍惚的黑夜里，我抬头问他：“这不是昨天跟我一起那两个吗？”

领路人施施然点点头，我就越发地愤懑起来。

“所以我没得救了是吗？”

领路人笑了，右眼的柿子饼都有点扁，他告诉我：“我只负责领路而已，至于领到另一条路之后，你们到底会怎么样，并不是我能左右的。”

我想了半天，又问他：“所以这才是比等待更痛苦的事吗？”

领路人奇怪地看了我好久，突然很感兴趣地问我：“你想做领路人吗？”

我瑟瑟发抖：“要割眼睛吗？”

他认真地点点头：“当然！”

我看着离我不足十公分的那块柿子饼，胃里一阵翻腾，摇了摇头，赶紧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