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无卡出了京城。
跟他同行的是两个东厂番役。
东厂除了首领是太监,其他的大小特务都是正常人,负责侦缉的核心特务称为番役,队长也叫役长,称“档头”,分为子、丑、寅、卯……十二个队。
三个人都化装成普通难民模样,穿着补丁破袍子。那两人一个叫宋典,一个叫薛万,宋典是头目。
“宋头儿,”麻无卡说道:“听说卢象升是梁山好汉卢俊义的后代,英雄了得,文武双全,一口大刀使得神出鬼没,能够力敌百人,是吗?”
“哼,”宋典斜了他一眼,趾高气扬地说道:“那又怎么样,在咱们东厂眼里,再大的英雄,也能让他变成一条爬虫。”
薛万凑上来补充道:“要说英雄,咱们宋头儿也不差,一双判官笔,杀死过好几条成名的好汉。”
“佩服,佩服。”麻无卡恭维道。
“沓沓沓……”
官道上尘土扬起,几匹马迎面奔驰而来,转眼就到了近前,那马的身上汗水直淌,看出得是赶了很远的路,马背上的乘客身着窄袖劲装,背后鼓鼓囊囊的包裹里,装的显然是兵器。
“喂,老兄,可曾看见一个算命的瞎子?”
马上的汉子勒马停下,向麻无卡等人询问。
麻无卡摇摇头,“没有。”
“谢谢。”
那几个人又驱马向前驰去。
麻无卡笑道:“他们要想算命,却也不必这么着急,到集市上转转,算命的半仙之类,那还少了?”
宋典阴沉下脸上,说道:“少废话,快走。“
匆匆赶路。
在西郊官道上,路边有处小饭铺子,在大树间扯起布蓬,卖包子茶水光饼,三个人走得饿了,走过去打尖。麻无卡要了一盘素馅包子,刚坐下来,就见沿着官道匆匆走来几个背着行囊的人。
这几个人的身上满身尘土,象是远行客。他们进入饭铺,向老板拱手说道:“敢问店家,可曾看见一个算命的瞎子,从这里路过?”
“没有没有,”老板连连摇头,“我这儿一天看见几十上百人,就是没见到一个瞎子。各位客官请宽坐,小店蒸的包子薄皮大馅,喷香实惠……”
那几个人却显得很着急,买了几个包子,便匆匆上路。
麻无卡望着几个人的背影,心下甚是奇怪,怎么他们也要找“算命瞎子”?难道也是为了算命?
这个瞎子很神奇?
饭铺老板笑道:“也真是奇了,这两天,老是有人打问算命瞎子的事情,今天就遇到两拨了。”
旁边有客人问道:“什么瞎子?”
“不知道,”老板摇头,“只听说这个瞎子绰号叫周铁口,一手拿着竹竿,一手拿着竹板儿……至于为干什么都要找他,我也搞不懂了。唉,这年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懒怠多问……包子来啦——”
吃完了包子,麻无卡掏钱结帐,可是左掏右掏,身上竟然一文钱都没有了。
“糟糕,我的钱哪去了?”
更糟糕的是,宋典和薛万的身上,也没有找到一文铜板。
三个人本来都带着钱的,但是现在兜里空空如也,不但钱不见了,而且宋典身上带着的腰牌之类的零碎物件也全都失踪。
“有贼,”宋典瞪着眼睛喝道:“这饭铺里有贼。偷了我们的钱。”
饭铺老板翻了他一眼,“先生,你想吃白食,是吧?这种人我见多了,假装遇了贼,蒙吃蒙喝,少来这一套。哼。”
一阵尴尬。
宋典气急败坏地喝道:“果真有贼……都不许动,谁偷了我的钱,拿出来。”
老板也瞪起眼睛,拿了一根擀面杖,气势汹汹地奔过来,“呸,少跟老子装腔作势,一棒子打断了迎面骨,看你还装不装,奶奶的,吃白食的拆白党,跟我玩儿,你还嫩了点儿。”
挥杖就打。
他以市目眼光,看宋典三人穿着补丁罗织的破衣褴衫,以为是骗吃白食的流浪汉,哪里会客气?
宋典与薛万都是东厂番役,平时骄横惯了的,欺压百姓成性,怎么会挨饭铺老板的擀面杖?当下怒而反击,宋典飞起一脚,将老板踹了个仰八叉。
咣当——桌子都撞翻了。
薛万冲上来再补一脚,“咚咣——”把老板踢得翻了个滚,嘴里嗷嗷直叫。
他们都是身有武艺的,对付饭铺老板,自然不在话下。
打完了——跑吧。
叽里骨碌,三个人撒腿逃离饭铺,身后还响着饭铺老板的骂声,“吃白食,不要脸,生了孩子没腚眼……”
……
跑出几里路。
麻无卡恭维道:“宋头儿,你果然武功卓绝,刚才那一记窝心脚,疾如闪电,深得‘硬、变’二旨,不愧高手风范。”
宋典瞪了他一眼。
吃白食,打老板……这无论如何算不上什么光彩事。
薛万骂道:“我知道了,那几个寻找算命瞎子的家伙,多半就是小偷,他们偷走了我的钱,奶奶的,老子怀里还有一串玉珠子,也一并给偷走了,真丧气。”
一路骂着,往前赶路。
绕过一片树林,忽然听到马蹄声响,回头看去,只见十几匹奔马,正疾驰而来,趟起阵阵烟尘。麻无卡笑道:“是不是又有寻找算命瞎子的人,过来了?”
说话间,那十几匹马已经奔到身后。
马上乘坐的都是彪彪愣愣的劲装汉子,也不打话,一起围拢上来,甩出套马的绳索,径直奔着宋典三个人飞来,竟然一言不发,便既下手。
“喂喂——”
麻无卡大叫,“干什么?你们是谁……”
那些人也不答话,有的扔套索,有的挥马鞭,还有的举着钢刀恶狠狠就砍。
十几骑围成一个小小的阵势,分工配合,甚是熟练,显然是战场上练出来的,快而不乱,骤然间就把宋典等人逼了个手忙脚乱。
“唰唰——”刀子鞭子直往脑袋上落。
宋典与薛万会武功,但是真到了战场上却露了怯,毕竟对方也都是练家子,远非包子铺老板可比,并且人多势众,没过三招五式,宋典被绳子套住了脖子,薛万被一棒子打蒙了脑袋。
麻无卡武功高强,大吼一声,跃起反击。
咣咣——他踢倒了两个,连一匹健马都给踹翻了。
那些人也不含糊,一拥而上,几条鞭子甩下来,密不透风,把麻无卡逼得抱着脑袋在地上滚。
一条绳子套住了他的脚髁。
“哧——”
绳子抡起来,拽着麻无卡在地上乱滚。
手法娴熟,臂力强劲,显然对方也是高手。
麻无卡的鼻子都给蹭破了,脸上出血,急得大叫:“喂——投降,别拽了,我投降——”
身陷重围,再来硬的就该乱刀分尸了。
麻无卡可不傻,见风使舵是他的特长,看见形势不妙,赶紧大叫投降。
有人跳下马来,将三个人全都绳捆索绑,提起来肚子朝下,横担在马鞍上。
薛万还不服,嘴里大叫,“干什么?我们是东厂缉事,赶放开——”
“叭,”
一个大耳光,抡圆了打在薛万的脸上,结结实实,打得他面前金光万道,登时晕厥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