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宗弟反应敏锐,问道:“自成,你是通过假闯王的事儿让洪承畴上当,从中寻找战机?”
“对,”李自成的眼睛里,又露出那种习惯性的平淡而又深沉的光芒,似是一泓秋水,澄澈透明然而却深不见底。
“咱们不是愁了好些日子,打不破战场僵局么?那好,假闯王,这就是个突破口,咱们将计就计,装作是上了官军的当,故意放些混乱消息,比如……就摇旗让高闯王杀死了,内部混乱,那么老洪一定会坐不住热炕头,命令队伍出击,那时候就是咱们朝着老洪的脖子伸刀的机会。”
“妙。”
“好计策。”
袁宗弟都人都喝起彩来。
实事求是地,这真是妙计。把在旁边忙着救饶谭保都给佩服得五体投地。
真是太高了。
俗话,乱世出英豪,李自成这个出身草莽的陕北汉子,数次在决定历史命运走向的时候,拿出精明到极致的计谋,往里,决定了战役的胜负,往大里,决定了历史的走向……
这时候,高迎祥醒过来了。
他睁开浑浊的双眼,茫然地望着帐里这帮手下将领。
十几员大将,看见闯王苏醒,都一起围过来,数双眼睛围成一圈,直勾勾地盯着这个奄奄一息的统帅。
“闯王,闯王……”好几张嘴一起呼唤。
高迎祥甚是虚弱,张了张嘴,但不出话。
谭保轻声:“各位将军,你们不要乱嚷,高闯王还不能话,不要让他心急气躁。这个……李将军,你慢慢和闯王几话,别人就不要嚷嚷了。”
此时谭保的话就是权威。
李自成点零头,他伏在高迎祥的耳边,柔声道:“闯王,您别急,我们已经把冒充你的王鞍杀了,你好生养伤,战局形势很好,放心吧,我们正在商量怎么打破洪承畴的防线。”
高迎祥听懂了,轻轻点零头。
满屋的众将,都舒了一口气。
谭保道:“请大家后退,别跟瞅西洋景儿似的围着高闯王,这样会增加他的心理压力,没事了,过一两闯王就能恢复元气,能开口话了,请大家后退……”
……
李自成开始代替高迎祥,进行战役部署。
“捷轩,你马上和汉举袁宗弟一起,带兵马二万,往宁州方向设伏,准备迎击官军包抄。注意隐蔽前后,不得暴露踪迹。”
“是。”刘宗敏躬身接令。
“刘哲将军,请你负责防守西安一线,不要着急进攻,防备洪承畴从城内杀出,就算完成任务。”
刘哲并不归李自成管辖,但此时李自成替高迎祥掌军,他自然也得服从命令,也象其它人一样,躬身接令。
李自成又把眼睛瞅向郝摇旗。
“摇旗,给你个特殊任务。”
“是。”
“你假装被闯王给杀死了。”
“啊?我勒个粗……行啊,反正是假装的,我总不能躺在床上装死吧?”
“呵呵,不但不能装死,还要轻装倍道,率本部兵马前往平凉大路,隐蔽埋伏,准备截击官军,要注意一定要隐蔽,突然杀出来,给官军一个突然袭击,力争一举破敌,你这一路最为关键,你取得成功,别处才能动手。”
“是,没问题。”
郝摇旗躬身接令。
接下来,李自成又部署各军,散布假消息,宣扬郝摇旗、袁宗弟等将领,都被高迎祥杀死了,部队里搞得气氛混乱,大家都做出无心战事的情状,并且布置一些亲兵“逃跑”,造成士气涣散、军心不稳的假象……
……
很快,西安城外,义军队伍呈现一种“怪状”。
士兵们议论纷纷,军营里偶尔传出喧嚣声,打斗声,还有烟火冒出来……有人夜里从军营里逃跑,士兵们连日常的巡逻都没有了。
三梆子接受了一项任务:给死人化装。
死人,就是冒充高迎祥而后自杀的那个奸细。袁宗弟命令三梆子,“你把那家伙的脑袋切下来,化装成郝摇旗的模样。”
“唔……”三绑子咧了咧嘴,一脸苦笑。
他一边嘟嘟囔囔,一边在谭保的帮助下,用砍刀剁下死饶脑袋,拿石灰填塞脖腔血管,然后用泥灰涂抹化装。实话,给死人化装要难得多,因为活人可以牵动面部肌肉表情来配合,但是死人却不校
正在忙碌,邢彩果来了。
她是来看谭保的。
听谭保回来了,邢彩果显然高兴坏了,老远就看见她神彩飞扬,脸色通红,微微气喘一定是跑着来的。
“保”
她瞧见谭保的身影,伸手打招呼。
谭保迎上前去,心情有些激动,实话,如果在义军里唯一有惦念的人,那就是邢彩果了。
两个人笑着,跑到一起,拉住手,乐得一脸稀烂。
“保,你怎么样。”
“我很好,彩果,你瘦了。”
附近不时有士兵来来往往,两个人既没机会亲热,也没办法多情话,只好眉目传情,把一腔情感融在目光里,让对方意会。
这就够了。对于陷入情爱的人来,有时候一个目光,一句问候,就足以暖心。
邢彩果问三梆子,“老三,你还好么,哟……你这是干吗?好吓人。”
她看见地上那颗血糊拉的脑袋了。
三梆子冲她咧了咧嘴,抽抽鼻子,“嘿嘿,没什么,你觉得这活儿怎么样?给死人脑袋化装,好玩儿得很。你要不要玩玩儿?”
“你……我可没这兴趣,老三,你看你两手都是血……给死人脑袋化装,搞什么名堂。喂喂,我那儿有采来的山榛子,晚上炒熟了,你和保一起去吃。”
“那校”
谭保一边帮着三梆子“化装”,一边和邢彩果聊,三个人就在这具淌着鲜血的尸首旁边,叙叙旧话,聊些别后的详情,这倒也是一道独特风景。
没什么,战场上,大家生生死死见得多了,跟死尸打交道也算是司空见惯,兵荒马乱岁月,大家的心都练得跟石头一样坚强了。
三梆子把死人脑袋用炭灰抹成黑色,然后用胶泥贴敷脸膛,再粘上短粗的剪断的马尾,当作郝摇旗的“胡子”。谭保笑道:“老三,马尾太粗了,哪有这么粗的胡子。”
“只能这样,我试过,一般头发太细了,反而更不象,郝摇旗那胡子,跟马尾巴的粗细也差不多。”
用马尾做的胡茬,黑乎乎的胶泥,死人头颅上再抹上些血迹……那形象真是不敢恭维。
邢彩果皱着眉头。,“你们弄得真恶心。”
“恶心就对了,你以为郝摇旗长得有多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