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官不如现管”这句话再对也没有了。
黄河渡口上,负责守卫的军官,只是个的“什长”,明朝品级最低的军官是“把总”,把总以下就没品级了,一般设哨官,哨官以下再设队长或是什长。但是黄河渡口是交通要道,南来北往的民众颇多,军官趁机勒索钱财,致使的渡口“什长”成了肥得流油的缺儿。
要过黄河,只能通过摆渡。普通百姓除了缴纳船钱,还得向军官缴纳50文“孝敬钱”。如今灾荒遍地,饥民们饭都吃不上,哪里还抠得出“孝敬”钱?因此渡口附近总是吵吵闹闹,一片混乱。
“别吵,没钱的都退回去,否则按通匪论处,杀无赦。”
士兵们拿着腰刀,喝斥纷乱的百姓。
谭保和公孙炽两个人,每个背着个包袱,打扮得土里土气,就跟个逃荒的百姓差不多,匆匆来到渡口,守卫士兵凶巴巴地嚷道:“回去,船满了,等下午申时再等下一班。”
谭保凑上去,从腰里摸出几文铜钱,塞到士兵手里,“嘻嘻,长官,行个方便,我们有急事要过河。”
几文钱就管用。士兵不吱声了。
谭保又给“什长”缴纳了50文孝敬钱,然后和公孙炽一起,急匆匆跑上码头,蹬着跳板来到渡船上。
这是一只中型大肚子木船,载客量不大,甲板上坐着十余个衣衫褴褛的百姓。船舱门口站着两个大汉,横眉立目,一副蛮横相,伸手拦住谭保,“站住,不许进舱。”
“为什么?”
“舱里被我们包了。”
公孙炽心里有气,道:“大家一起缴的船钱,凭什么你们包了?讲理不讲理?”
“讲你娘的狗屁理,”其中一个大汉气势汹汹地骂道:“不服气把你扔进黄河里喂王八。”
谭保不想惹事,拍拍公孙炽的肩膀,“算了,算了。”
忍气吞声,两个人在舱外坐下来。
就在船要开的时候,船工去撤跳板,忽然岸上有人高喊:“等一等”只见一个五短身材,戴着斗笠的汉子,肩上扛着个灰布口袋,急急地跑过来,几个箭步冲上跳板,飞奔上船。
跳板很窄,平常人走上去都得心翼翼,这汉子却健步如飞,而且肩上还扛着口袋,身手甚灵活。
“劳驾,劳驾。”
那斗笠汉子跑上船来,谢过船工,便欲扛着口袋进舱,自然又被门口的恶汉给拦住了,“不许进,舱内我们给包了。”
斗笠汉子翻了翻眼皮,没有反驳,默默地把肩上的口袋放下来,搁在船板上,“咚”的一声,口袋甚是沉重,也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船起锚而校
黄河水急,快到中流的时候,渡船左摇右晃,船工在船尾高喊:“坐稳哇别大意,心啦”
水浪涌过,水花飞溅,甲板上的几个百姓,都吓得脸色发白。有两个孩子哇哇大哭起来。
谭保走过去对那俩恶汉道:“风浪大,甲板上危险,请让那几个带孩子的进舱去。”
“不校”
谭保火了,“你们是什么来头,凭什么这么霸道?”
那俩恶汉二话不,伸手就来抓谭保的肩膀,那架势真要把谭保揪起来给扔进黄河里。
谭保后退一步,伸手便从腰里拽出匕首来。
与此同时,公孙炽窜上前去,身手飞快,一脚踢在前面恶汉的腿上,这一脚迅捷有力,踢得那恶汉身子一跌跪倒在船板上。
他跌倒之处恰好位于那个斗笠汉子身边,斗笠汉子哈哈一笑,调侃道:“不必行此大礼。”
此时船行甚急,左右摇晃,他们打斗之时异常危险,不心就会滚落舷下,船工赶紧叫道:“各位息怒,心落水。”
公孙炽骂道:“谁再犯横,信不信老子一手一个,全给扔进河里。”
他一脚踢翻恶汉,横身而立,那俩恶汉子慑于威势,竟自不敢再吱声,跌倒的蔫蔫爬起来,躲到一旁,谭保吩咐道,“甲板上的各位,请躲进舱里,带孩子的先进。”
百姓们都对谭保和公孙炽露出感激的神色,拖儿拽女,爬进舱去。斗笠汉子冲着谭保拱拱手,背起口袋也进入舱内。
谭保进入船舱,他立刻明白了为什么门口会有人把守,并且“舱内被他们包了”。
原来船舱里,正在进行着一场赌博。
两条长身大汉,在船舱中央相向而坐,中间摆一副竹牌,每人摸四张,赌的是“花点牌九”。牌旁边堆着十余枚银元宝,每锭都在五两上下,看样子赌资不。
这年月,能拿出这么多钱赌博,肯定不是寻常百姓。
面对着谭保的那个赌客,剃着个油光光的脑袋,阔口咧腮,丑陋凶恶,盘腿而座,腿上横着一把三尺多长的竹管,既不象兵器,又不象扁担,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更让人惊异的是,他摸竹牌的一双手,手指残缺不全,每只手上都缺一两根指头。
这俩赌客毫无疑问,都是江洋大盗或是绿林豪客。
光头赌客抬起头来,看见舱内涌进这么多百姓,有些不耐烦,骂骂咧咧地:“晦气,弄这么多猪狗崽子进来,把老子的手气都给冲没了。”
他对面的对手道:“他奶奶的少废话,拉不下屎来赖茅房,秃龙,你要输光了,还有何话,向老子磕个响头,好好哀求,或者我能放你一马。”
两个赌客的嘴里的话一个比一个粗俗,悍气外露,显然都不是善茬,两旁的百姓们自然战战兢兢,谁也不敢吱声。
而那个光头赌汉名桨秃龙”,听上去甚是可笑,这一定是绰号而非本名了。
公孙炽伏在谭保耳边声:“秃龙是淮南有名的赌棍,嗜赌成瘾,一不赌就浑身难受,他曾经赢过万贯家财,又常常输得一干二净,输得什么都没有了,就剁下手指当赌资。”
“我艹。”
谭保吓了一跳。
剁下手指当赌资,有人肯接受么?手指又不能当钱花。
这种赌徒,没有不穷凶极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