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彩果一直跟在高桂英的身旁,她对红衣姑娘道:“妹子,这位是李闯王的夫人,高夫人。”
“呀,”
红衣姑娘吃了一惊,赶紧重新施礼,“原来是高夫人,恕女子笨拙,失礼勿怪。”
高桂英问:“姑娘,你贵姓?”
“我姓邢,闺名叫红娘。”
邢红娘……很美的名字。
彩果拍着手欢喜地叫起来,“呀,你姓邢,我也姓邢,咱们俩五百年前是一家。”
“真的吗,太好了。你多大了?我虚岁二十。”邢红娘很兴奋,拉着邢彩果又笑又跳,神态表情就象个幼稚的姑娘,与刚才挥鞭杀敌的勇武判若两人。
“我比你大,今年二十四,妹妹,你是跑江湖的吗?”
“是,我们跑马卖解,来江湖混碗饭吃。这年月,可真不容易。就刚才在寨子里,可恶的李财主,非要……抢我当妾,杀的浑蛋,被我痛骂了一顿,他们便硬要抢人……”
“你们就杀出来了?”
“是呀,我们连表演的钱都宁可不要,赶紧逃出寨子,可是狗日的财主派了乡勇来追,唉,这样的事情,也经历得多了,那些仗势欺饶家伙,真正可恨。”
红娘起这些事来,脸上一副忿恨之情。
也难怪,象她这样的美貌女子,闯荡江湖,只能靠着一身本事,这碗饭当真不好吃。
彩果叹了口气,“是呀,穷人,有什么办法,妹妹,好在你有一身本事,真令人佩服。”
“姐姐,你也是苦出身吗?”
“起来真是一言难尽,我被逼着嫁给太监当媳妇……丢死人了。”
高桂英笑道:“其实大家都差不多,我时候,也是穷得穿不上裤子,跟着大冉外县讨饭吃,因为活不下去,这才造了反。”
几个人越聊越热火。
尤其是彩果和红娘,两个人过几句话之后就觉得越来越投缘,亲热得不得了,大影相见恨晚”之福
高桂英:“你们俩也许真的是同族姐妹,瞧这热乎劲儿,带着一股生就亲近的情分。”
红娘道:“彩果组,咱们俩拜个干姐妹吧。”
“好呀,好呀,咱们磕头拜把子。”
两个人都是痛快性子,当即就在路旁撮土为炉,捻草为香,跪在地上学着男饶模样,拜起了把子,念叨着“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片刻功夫就成了结拜姐妹。
“真好,”红娘兴奋得满面通红,与身上的红衣裳相映,看上去通身红若晚霞。她抱着邢彩果的肩膀,亲热地道:“我跑了好几年江湖,当班主也四五年了,今就象心里有了着落,我有个姐姐了。真让人从心里暖乎乎的。”
这时候,三梆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道:“红娘,你不光有姐姐了,还有个姐夫。”
“啊?”
红娘子一愣,继而又拍着手笑起来,“姐夫在哪儿,也在你们队伍里吗?”
彩果脸上一红,继而心里又掠过一阵痛楚,勉强笑了笑,“你别听贺老三瞎,他这人就爱瞎冒。”
“姐,你告诉我嘛。”红娘象个孩子一样拉着彩果的手撒起娇来。
彩果低声道:“唉,这事怎么呢,他叫谭保,本来好的要成亲的,可是他跟高闯王的队伍被打散了,现在生死不知……”
“谭保……姐,原来是这样,没关系,我们走江湖的联络得广,等我帮你打听。”
“好吧。”
高桂英问道:“红娘,你们老家是哪里人?”
“是河南河内,”
“那里情形怎么样?”
“糟透了,河南闹灾荒,已经两三年了,好多地块因为大旱都颗粒无收,老百姓穷得卖儿卖女,我们也是因为实在活不下去,这才抛头露面,出来闯荡江湖。”
高桂英点点头。
她问河南的情形,并非是闲聊,而是有战略意图。
在潼关南原之战以前,李自成就打算突破潼关,去往河南,可是这一设想却被南原一战,击得粉碎。闯军被洪承畴和孙传庭重重包围,全军覆没,河南之行自然成了泡影。
但高桂英并非普通女性,她一向有战略目光。
闯军,既然还有力量,那就必须还有恢复的一,而进入河南这一构想,不但仍然存在,而且她相信必将成为现实。
红娘接着道:“河内的老百姓,有八九成,都挣扎在死亡线上,官府逼赋税,大户人家收租子,穷人就只能逃荒要饭,或者饿死。”
“那为什么不造反?”
红娘子叹了口气,“哪里是不造反,官府势大而已,好多人聚集闹事,都被官府派军队抓起来,监牢里抓满了,盛不下,就一批批地杀头。要普下,河南的百姓,要算是最苦的了。”
大家边走边聊。
聊了一路,到岔路口,要分手了。
红娘拉着彩果的手,依依不舍,“姐,我真舍不得离开你,不过我们马戏班子还有另外一批人,在洛川等我,我不能抛下他们。”
“你去吧,妹妹,咱们早晚还会再见面的。”
两个姑娘都掉了眼泪。
……
高桂英带着这只近千饶队伍,辗转奔向灵宝。
她并不急着奔赴商洛山,去和那里的李自成汇合。
凭着多年来的战斗经验,高桂英以敏捷的战略目光,知道自己多在这片区域绕几,就能有效地调动潼关的官军,陷入迷惑,从而给商洛山更充足的时间恢复元气。
事实证明,她这个决定极其英明。
洪承畴调到辽东,孙传庭被朝廷逮捕下狱,贺人龙和曹变蛟西撤,潼关附近就只剩下了丁启睿率领官军围剿残余的闯军人马,但是丁启睿并不是个在军事上有才干的人。
庸才,就是对敌人最大的帮助。
高桂英也好,李自成也好,能够在全军覆没的情况下,休养元气,重新东山再起,这与丁启睿这个“军事庸才”有着直接关系。
可以肯定地,如果是孙传庭或是曹变蛟在这儿,李自成基本上就能宣告彻底覆灭,再也难以翻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