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时期以来,李信屡屡碰壁。
他写的“劝赈歌”很受贫苦农民欢迎,可是很受富人抵制。甚至县令也派人捎话给他,“请你以后不要再胡言乱语。”
这令李信甚是落寞。
慢慢看清了一个事实:靠着他捐出一些粮食,或者劝几个心存良善的富人,搞点捐赠之类,想解决农民饥饿问题,只是个大大的笑话。
这真令人郁闷。
横天王对他说:“李公子,你看我师妹这个人,怎么样?”
“哦,令师妹真是女中豪杰,李某非常佩服。”
“那我保个媒,你这个月娶了她吧。”
“你……”李信哭笑不得。
“怎么着,你看不上她?”
“不是,这是两回事。”
“什么两回事?”
“王大姐,你说风就是雨,娶亲乃是人生大事,互相得你情我愿,而且还得三媒六证,互换八字……什么这个月就娶了她,真有你的。”
“我就瞧不惯你们这种酸腐书生气。”
“唉唉,跟你说不清楚。”
“好了,我也懒得跟你说,有件事要告诉你,我跟师妹要出去一趟,去古铁山,联络几个旧日的部下,可能回来,也可能不再回来。”
“好的,我给你们带些盘缠银子,一路顺风。”
李信知道,横天王虽然队伍被打散了,但是在各处还有不少旧部下、旧相识,她以后肯定还会撮合旧部,造反起事。江湖,这才是她的容身之地,一头大虫是不可能老窝在家里的。
人各有志。
生而为龙,就必然久非池中之物,能够在鼠洞里趴一辈子的,就不是龙。
红娘子也来向他告别,“李公子,我们都跟师姐一起走,这些天来,蒙您照顾,感谢的话就不说了,那太轻,也表达不了我的心意。来日方长,但愿再会。”
目光中盈盈一闪,似有很多不舍。
李信的心忽然慌起来,赶紧拱手,“邢姑娘说哪里话来,大家同生乱世,互相帮衬一把,何足挂齿,你们姐俩出去多加小心,世道险恶,但祝平安。日后若有机缘,李某盼着你们再来相聚。”
这话可是真心话。
横天王来与不来,李信可能还不往心里去,但是他真心盼着红娘子能够再来。
也许是横天王“保媒”这件事,让李信心里生出一丝说不清的惶惑。他的脸也红了。
红娘子察觉了什么,脸也红了,不敢再和他双目对视,有些羞怯地扭过脸去。
……
红娘子等人走了以后,李信一边几天,都闷闷不乐。
他说不清原因,是因为自己的“劝赈”效果甚至微?还是因为世道的凄凉,抑或是对红娘子若有若无的思念……
那个美丽轻盈的红衣姑娘,时常在眼前浮现。
推开窗户,看见外面秋风萧瑟,更添愁绪。李信摊开一张宣纸,毛笔蘸墨写下一首词:天如碧,落叶枯,秋色结霜,霜打伶仃竹。斜阳照我一身孤,黯销魂,忆红裳,俏影长鞭入梦,怅饮一觥无。
放下毛笔,长叹一声。
……
管家李升匆匆走来,对他说道:“公子,我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
“我听说,赵太初在县衙门里,把你给告了。”
李信心里一沉,这个赵太初,绰号叫“阴魂不散”,他若是存心害人,那就会跟你死缠滥打,至死不休。自己当初不肯答应他抬高地租,把他得罪了,现在开始报复吗?
可是,不肯抬高地租,何罪之有?
李信气愤愤地说道:“我身正不怕影子邪,李某不和他同流合污,抬高地租害人,这有什么罪过?我不怕他。告就告吧。”
“不是,公子,他告你的名目是鼓动穷人造反。”
“啊?胡说八道,这是无中生有。”
“这种人,无中生有,又有什么稀奇的?还有,他还告你窝藏匪寇。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有外人藏在咱们家了。”
“……”
这倒是令李信哑口无言。窝藏匪盗……倒也不错,自己确实窝藏了,而且还是个闻名全国的大盗匪。赵太初这个王八蛋,消息倒是挺灵通。
但是李信并不畏惧,“没事,横天王她们,已经远走高飞,不在咱们府里。无凭无据,赵太初再信口雌黄,也难奈我何。”
“公子,我劝你还是小心点,不如出去避避风头。赵太初这种家伙,无信无义,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就算没有把柄在他们手里,也不一定保险,还是谨慎为妙。”
这话不错。
跟下三滥打交道,不能以常理推之。
李信沉吟半晌,思考再三。
他决定采纳李升的建议,出去暂避风头。现在世道混乱,赵太初和县令穿一条裤子,他们都是一般蛇蝎心肠,起黑心,下毒手是完全有可能的。
“好,李升,你给我准备些随身用品,我明天一早就出发,到湖广拜访几个朋友。”
“是。”
……
让李信没想到的是他还是晚了一步。
这天晚上,刚刚吃过晚饭,突然村子里就闯进一百多名县衙门派来的团练士兵,还有十来个衙役,象是一群土匪,径直就闯进李信的家里。
李家大乱。
李升赶紧跑出去拦阻,“干什么?我们犯了什么王法?请说清楚……”
几个士兵扑过来,手执明晃晃的腰刀,横眉立目,喝道:“少废话,我们是官家派来的,李信在哪里,让他出来受缚。”
几个李家的家丁护院拥上来,但是挡不住团练兵们人多势众,刀枪挥舞,一番乱砍乱刺,把好几个家丁都杀得受伤流血。
李信在屋内,他看见了外面的情形,心里明白自己再也走不了了。
他大踏步走出屋子。
“请问李某犯了什么法?”他大声问那几个衙役。
衙役们冷冰冰地回答,“李公子,对不起了,你犯了什么法,到了大堂上,去跟县太爷问吧,我们只管奉命捉人,跟我们走一趟。”
一条铁链,拴在了李信的手腕子上。
然后,衙役们再一挥手,“抄家,把他的家都给抄了。”
士兵们象恶狼般地蜂拥而上,挥刀拿枪,驱走了家丁们,开始象土匪似的大肆抢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