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勒密履行了他的承诺,在将林德送回到牢房的时候,顺便附带着一床旧毛毯。
这在生活在第九矿区的囚徒眼里,那可算是极其难得的奢侈品。
荒原的白日里艳阳高照,天坑下又没有流动的风,这里就显得炎热难耐;但在晚,情况则完全不同,阴冷的月光下,这里也是寒冷难耐,即使是一堆臭气熏天的稻草在瑟瑟发抖的人们看来那也是极其的弥足珍贵。
林德被随意带到了另外一间牢房。
牢门在外面被反锁,眼前又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适应了一会儿林德才注意到眼前影影绰绰,并传来了囚徒们嗡嗡呀呀的说话声,原来很多人都没有睡觉,他们正对着突然被加塞进来的自己品头论足。
也许更多的人在谈论着他身裹着的旧毯子吧!
“裹着那个一定很暖和吧!”那是一个小男孩儿稚嫩的声音。
林德摸黑寻了很久才找到他,他坐在一处墙根里。林德将毯子给了他,但不多时毛毯又被另外一个稍大的孩子给抢了去。
那孩子就像卡拉特骑兵团的“坏孩子”马修那么让人讨厌。
林德无奈地叹口气,他望着那件避寒的物件被人在空中扯来扯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为了生存下去,没有人会愿意为别人着想吧!
林德迈过了许多人,他来到了窗边,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坐下。
那里寒意森森,他却毫不理会,只是为了透过铁窗望着天坑外的银月发会儿呆。
多勒密那张油滑的嘴脸不时在他眼前闪过,血与铁的代价,听去是那样的残血腥。
“你真有个好心肠,林德。”一个黑影靠到他身旁坐下。
“哦……”林德下意识地答道,他看了一眼黑影,原本应该闪动光彩的眼眸却失神般地望向了他处,“嗯,原来是撒鲁!”
吟游诗人把身子往林德跟前靠了靠,月光终于照在了青年那总是略带笑意的脸,虽然相貌平庸但是耐看。
“他们为什么找你。”撒鲁低声好奇地发问。
林德低头沉吟良久,才抬起头来,他一直没想好蒙混过去的说辞,他本身就不善撒谎。
他一直在犹豫,如果对自己的好友诉说之前在多勒密的房间里所发生的遭遇,将血与铁的代价的事情告诉他,那他会怎么想。
即使自己从没想过要杀掉撒鲁,但难免撒鲁不会因此而疑心。
当林德想到这里的时候,心里难免会有些害怕。
“怎么了,林德,你在想什么?他们逼你了?一定是逼你做不想做的事情吧!”
聪明如撒鲁,林德如此想到。不知为什么他开始害怕起挚友那双特殊的金银妖瞳来,据说这双眼睛可以洞悉人世间的一切,无论是阴谋诡计还是奸邪谎言,都逃不过那双法眼。
林德勉强一笑:“是问了我一些问题,还想让我去嫁祸别人,恐怕我真的做不到。我从来不会想去害任何人,那群坏人真的是痴心妄想。”
“林德,你告诉我他们到底要逼你做什么?”
“没什么……”
铁与血的代价,只有亲近熟悉之人的怨灵方能召唤出邪神的力量,难道我真的需要那种不死不灭的力量吗?要变得跟多勒密一样不人不鬼吗?
想到多勒密,林德早已看出在他残奸诈的外表下所承受的那份难言的痛苦,失去爱人、亲人之痛,那种心灵的煎熬比肉体的煎熬更让人痛不欲生。
但他明白,自己必须要出去,那种迫切的感觉并不是只为自己能够获得自由。第九矿区那深邃幽暗的矿井,每时每刻都让他揪心不已。
这里的工程必须要停下来,他忘记不了那晚多勒密与另外一个人的交谈,黄金矿脉深层沉睡的东西,足够让瓦兰利亚王国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更加生灵涂炭!
“林德……你在想什么?还是告诉我吧!必要时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你真的太不对劲了。”撒鲁关切地问。
林德稍稍回过神来,他继续望向窗外。
“撒鲁……”
“嗯,林德。”
“如果牺牲一人可以拯救千万苍生,这样的事情你会去做吗?”
“不会,我会拯救那一人以及千万苍生……”
……
翌日,天坑下的第九矿区。
林德自狭窄的矿坑里爬了出来,腾起的粉尘让他不停地咳嗽。
他望着眼前来回劳作的囚徒,再看看天坑外炙热的太阳,一阵晕眩让他突然感觉到眼前的事物一下子都变得模糊。
一切的嘈杂声都在耳边滤过,唯有那划空而过的皮鞭声一次次在他耳边萦绕。
他抹了抹汗,为了少挨皮鞭,他还是挪动着着步子向前走走着。
巨型升降机就在那里,这是通往外界唯一的通路。林德远远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看守正手持长枪站在那里,那是一道让人难以逾越的铜墙铁壁。
自由,看去就在咫尺之间,但却又那么飘渺悠远。并且他了解到这里的囚徒大都并非大奸大恶之人而是出于某种原因被强行带到这里。
就在走神儿的这一会儿功夫,林德突然感到有人在拉他背后的竹筐,他感到竹筐较之前又重了不少。
林德好奇地往后看去,杰尼克那张奸猾世故的脸又出现在了他眼前。
“杰尼克!”林德叫道。
“抱歉,有点走不动了,拉我一把!”杰尼克露出一脸猥琐地说着。
“怎么是你……”林德抹了一把汗说道,他的眼睛不觉间又望向了巨型升降机。
杰尼克顺着林德的视线也撇了眼那巨大的怪物,一种耐人寻味的微笑瞬间绽放。
“那是出去的唯一通道吧!似乎士兵把守的非常严密,据说这里是奥拉斯坦家族秘密中的秘密,一旦有人从这里出去,把奥拉斯坦家的丑闻公布于世,那会对那个大家族的声誉产生重大的影响啊!”杰尼克看似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胡说!奥拉斯坦家族没你说的那么卑鄙!”林德不满地回应。
“吆喝,没想到你这么维护那个高高在的大贵族家庭,看来交情是不浅,嘿嘿……昨天晚他们找你去干什么了。”
“你……你也知道……”
“那么大的阵仗,就为了找你,谁能不知道,也许大多数人只是不知道林德是谁罢了。”说着,林德把脸凑近了林德,“他们是不是要放你出去,知道冤枉你了,那肥佬看守长要拿你去他的主子少爷那儿邀功?”
“不是,他们没想让我走!”
“虽然不知道你们都说了些什么,但看来我还有戏!”杰尼克一脸奸笑地说着。
“什么?”林德一头雾水地回道。
“逃亡党呀!”杰尼克低声说道。
“你说要逃……”林德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杰尼克赶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他冲林德递了个眼神。
林德回头看去,只见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一块巨大条石,一个满脸狰狞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正拿着皮鞭一脸不耐烦地盯着他。
“回头老地方细谈,我得先走了。”杰尼克低头说着,就匆匆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林德发现杰尼克健步如飞,一点不像走不动的样子。而他背后的竹筐里似乎只有两块重量不大的金矿石。
“他到底是什么人……”林德疑惑道。
但只要想到牢房里人们对那家伙的评价,林德就无法放下心中的那份警惕。但他似乎只像个滑头的投机者,并不像有些人口中所说的奸细。
当太阳升到了中天,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囚徒们便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等待分发饭食。
看守们则去到巨型升降机旁边的凉亭下休息,他们的饭菜被专人从天坑外送到了那里。
林德依旧像前一日那样,坐在拖车后的阴影里吃着并不美味的饭食,他一直在等待着杰尼克的再次到来。
果然,那个歪歪斜斜的影子再次出现在了与昨日一样的位置。
“我可以过去坐吗?林德,如果那些人的闲言碎语没有破坏我们可贵的友情的话……”影子的主人说道。
“嗯,我不会把谣言放到耳朵里去的,我一直在等你,你可以过来坐。”林德说道,“如果你吃不饱的话,我的饼会像昨天那样分你一半。”
“那是再好不过了,感谢你的仁慈,你真是个好人。”说着杰尼克就又坐到了林德身边。
“告诉我关于逃亡党的事情,另外我想知道真的有人逃出去过吗?但大家说没有……”林德低声问。
“嘿嘿,逃亡党果然对你有吸引力,看来我的眼光一点没错。”杰尼克叉开了林德的疑问,自顾自地说起来。
他那奸诈的笑脸让林德有些感到反感。
“逃亡党什么的我并无兴趣,我有兴趣的是怎么能出去,我知道一个人根本做不到。”林德说。
“所以你需要同伴,一个志同道合并且值得信赖的伙伴,像我这样的。对吗?”杰尼克说。
确实,但我并不信任你。
“是的,我需要伙伴,我并不愚蠢,也不会蛮干。”林德说。
“我能看得出,你会是个好伙伴儿的,你需要逃亡党的帮助。”杰尼克一脸奸笑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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