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一幕就此发生了。
当那些因经受到地底震动而惊恐不安的囚徒们自矿洞里钻出来的时候,等待他们的并不是同伴的抚慰,也不是看守们的怜悯,而是明晃晃的钢刀。
“退回去!听见了吗?都退回去!不准再散播谣言!”一个看去像是头目的魁梧壮汉冲着压缩在坑洞口的人们厉声吼道,他手中的长鞭漫天飞舞,不停泼洒到那些企图逃脱的囚徒身。
“大人,我们又没有犯什么错,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一名一身破烂的年长囚徒走前去恳求道。
“刚才你们中有人在制造谣言,引起这里的恐慌,我不能放任你们这群蛆虫影响到我们矿井的秩序。”看守头目恶狠狠地瞪着他咆哮道。
“可是......可是大人,那些都是实情啊,到现在我们还有几十号人困在下面出不来,那里太可怕了,还不时有恐怖的怪声传出来.......请大人发发慈悲,要救他们来才行啊!”又有人请求道。
“救他们来?哼哼,那是理所应该......”看守头目冷笑一声,“那就请你们再下去一趟救他们来吧!”
“不!我不想再下去了,我们把地底都挖穿了,那里有恐怖的怪叫,一定是挖到地狱去了!我不要下去!我再也不要下去了!我要活下去!”一名囚徒看样子受惊不小,他看去有些精神错乱。
“对!我们不下去,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囚徒们不再沉默,他们发出了反抗的声音。
冲突在所难免,囚徒们如泼水般向阻拦在他们身前的看守们冲去,人墙做的大堤眼看就要冲破,已经有几个囚徒和看守扭打在了一起。
“这些人要造反了!快去通报多勒密大人!”
眼看手下们渐渐抵挡不住猛冲猛撞的人群,看守头目有些着急了,他只能命人前去向自己的主子求援。
不多时,更多的守卫也加入到阻拦囚徒们的“铁壁”的行列中来,形势越发的紧张起来。
“杀人啦!”一个惊恐的声音喊道。
只见血花如红色飘带一般溅向了半空,之前那位年长的囚徒无声地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他似乎没有在作反抗,只是在双方之间劝解调停。而就是这样一位温和的中立者被长枪捅穿了心脏。
愤怒......恐惧......绝望......
这一连串的情感在囚徒们的心中蔓延,见血的时刻总会引起隐藏于心灵深处的那一缕的疯狂,这种疯狂会无限度放大,直至占据整个人心,那抹疯狂就叫做复仇。
“他们杀了我们的人!”
“前后都是死,他们不让我们活,我们就跟他们拼啦!”
“杀死看守!杀死领主!杀死那些欺负我们的人!”
疯狂的血拼无可挽回地进行着,发展到此种时候,只有钢刀与鲜血才是解决问题的正途。
林德呆呆地望着远处的血肉横飞,听着耳边的鬼哭狼嚎。他的心突然间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罗伦镇被屠杀的那个恐怖的夜晚仿佛又出现在他了的眼前,那是一样的血腥、一样的残忍,一样的戳人心魄。
他发现身边的人跟他一样,只是静静地望着远处激烈的交战,却没有一个人有过激的激动。自己的同伴在为那微乎其微的活路而拼杀,而他们给与的更多的是冷漠与无动于衷。
“太残了,这世间怎么会有这等血腥的事情发生呢?愿伟大的天空神保佑他们。”林德听到身旁有人哀叹地祈祷。
“祈祷有什么用,为什么不去帮他们!”林德转身向那人喊道。
虔诚的教徒闭目不语,嘴里念念有词。
而另外一个人一脸鄙夷地回答了林德:“你既然那么有心,为什么自己不去,让别人前送死。哼哼,收起你那副悲天悯人的虚伪嘴脸.......再说,即使你就是去了,能改变什么,只是白白多扔下一具尸体罢了。”
“你!”林德的怒火一下子就升腾了起来,他即将发作。
“林德,别听他的,确实,我们对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有无能为力。”小男孩儿甩了甩林德的手,抬头说道。
林德看到小男孩儿脸有种异乎寻常的成熟,他眼神中所带有的悲哀并非一般同龄人所持有的。
对需要帮助人的不作为,是因为我的冷漠还是怯懦,或许两者都有,但是我起码还有一块遮羞布来安抚心中的愧疚,我不能死,我要把这非人世界里的所见所闻告诉罗塔尔,不!告诉爱丝莉尔,那位掌权者家的长女才是最有可能拯救这些可悲人们改变家族陋习的女神。
就在这时,另外一端的远处传来一声震地的沉闷巨响,林德寻声将脸转了过去,只见巨型升降机的下方升腾起一片扑天的尘土。
“吱呀呀......”一阵机械的扭动声,升降机的闸门被从面打了开来。
数不清的战马在闸门内嘶鸣。几十名头戴樽型头盔,身穿锁子甲,外罩黑色罩衫的骑士纵马从升降机中冲了出来。
林德发现他们身穿的铠甲制式并非奥拉斯坦家族所有,骑士罩衫左胸部和手中黑色的盾牌纹绘的却是双眼冒火的骷髅。
他们在升降机前的空地列好阵列,齐刷刷地举起长枪,一路怒吼着向叛乱中的囚徒冲了过去。
林德不忍直视,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就此展开。
......
如血的残阳已近西下,满天的老鸦盘旋,发出刺耳的哀嚎,食腐者的灵敏嗅觉让他们找到了这片刚刚进行过屠杀的现场。
矿井入口前,囚徒们已经开始默默地收敛起同伴的尸体,那些尸体被临时的堆放到巨型升降机的旁边,最后几乎有座小山那么高。那些不朽的灵魂正在被等待埋葬,以便可以顺利进入神的国度。
而那些没有战死的反抗囚徒,则被冲锋的骑士压制回到幽深的矿坑里面。随着一声命令,矿坑巨门外沉重的铁锁被重新锁牢。
看到这种情形,矿坑外无言的人们也有着自己的思量,不知道这是对反抗者的惩罚还是为了保守深藏在矿井深处的秘密。
“林德,我们也走吧!剩下的工作留给其他人吧!”当林德和小男孩儿把最后一具尸体抬到了尸体收容处的时候,小男孩儿说道。
林德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尸体,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凄凉,他擦了擦汗对小男孩儿点头答应着。
“再不走看守们就该清场了,晚饭没得吃倒无所谓,要是不能跟其他同伴分配到一个牢房的话那就糟糕透了,并且今晚你是聚会的主角。”小男孩儿说着就望向了之前约定好的集合地。
大约几十口人在那里呆着,他们为了不引起看守的注意,各自为自己编排着不同的“剧目”,但他们的目光都一致地望向了林德和小男孩儿。
就在林德和小男孩儿要去找他们会合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他的身后传了过来。
“林德,今晚我要跟你在一个牢房里。”
那是撒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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