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在吕布撤走之后,长舒了口气,那声音分明是周仓,哪里是什么裴元绍。裴元绍此刻尚在冀州,插上翅膀也赶不过来。
至于那些杂乱的马蹄声想来应该是赵普的疑兵之计。
果然,少顷之后,周仓拍马赶到,他的身后几乎全是周庄的仆从们,甚至仆从们身后连牛都赶了出来。
“快走,指不定那吕布很快会反应过来。”赵普带那少女一同赶了过来。显然此地已然不能久留。
周障向童渊拱手道:“阿叔,你等快去,向西五十里有处山岗,山岗之上是木寨,寨中有一大户名潘奕,乃是我的结义兄弟。那里可暂且栖身,等大水一去,便可蛟龙入海,虎归深山。”
童渊伤势颇重,便不再勉强,向周障拱手致谢。
众人告别周障连夜向西赶往木寨。
赵云本还担心他们一路向西会留下什么痕迹,出梅乡不过两三里,濛濛细雨就变为豆大般的雨滴。
大雨倾盆而下,瞬间踪迹全无。
吕布冷静下来之后,怀疑刚才乃是对方的疑兵之计,派遣斥候回梅乡侦探,哪里有刘辟部的黄巾军?他想要找寻童渊等人逃去的踪迹,可适逢大雨,已经无迹可寻。
众人冒雨赶到木寨时,已是第二天午后,无论是受伤的童渊,还是那身体单薄的少女,均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
那潘奕在周障的口中是位学识颇为渊博之人,哪知赵云等见到时却发现,他是一位身材高大的长须大汉。
“尊驾可是潘奕?”赵云初时以为找错地方了。
那大汉诧异道:“正是,我与阁下素昧平生,阁下怎么知我这姓名?”
赵普拱手道:“我等乃是受周障周庄主指引,特来贵地借宿数日。”
潘奕初时见童渊和赵云身上隐有血迹,还以为这是一伙四处劫掠的强盗。这时见对方提到周障,顿时热情起来,“既是我兄弟指引,那就不用客气,诸位请进。”
潘家是最近两代兴盛起来的本地大户,父辈是梁国境内的大商户。但在汉时,商人的地位较低,于是他的父亲在幼时便让潘奕勤奋读书,盼他能跻身士人,光耀门楣。
奈何这潘奕和周障一个脾性,见朝政昏庸,官场腐败,一再拒绝了地方举荐的孝廉,不肯出仕。
一直在这木寨老家住下了。
童渊的伤势虽说多是皮外伤,没有伤及根骨,但他毕竟上了岁数,加上淋了大半夜的雨,此刻伤势经雨水浸泡,愈发的严重。
潘奕请来本地郎中来为其医治,用药涂抹包扎之后,他便发起高烧昏睡了过去。
众人也都奔波一夜,各自在潘家准备的客房中睡了过去。
赵云醒时已是清晨,他披衣欲去寻赵普,却被潘家内院的琴声所吸引,他循着琴声寻去,发现是昨日那少女在抚琴。
琴声袅袅,在他到时刚好结束。
“昨天听你击筑而歌,也通音律。”那少女起身,看向赵云。
赵云道:“是我阿叔教的,不过我一直学不好。”
那少女莞尔一笑,平心而论,赵云击筑的水准的确一般,不过她对昨晚赵云所歌的诗词极有兴趣,“那词句是你写的么?”
赵云摇头道:“不是,是阿叔教的。”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少女念着侠客行,问道:“这诗写的极有意境,就是我父亲也未必写得出,可有后半段吗?”
“有的,”赵云把后半段念给他听,“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少女不住颔首,“这诗大开大合,不像是文士所写,你若说是你我反倒更信一些。”
赵云忙道:“家叔一再嘱咐我,这诗亦非他所作,让我不可凭此捞取功名。”
“你们叔侄倒是蛮有风骨,”少女莞尔道:“除了这首之外,你家叔父还有教你其他的吗?”
“那要看你想听什么样的风格了。”赵云腹有诗词数百首,这时不由夸下海口。
“那一种一种来,怎么样?”少女拉赵云与他同坐在亭中的石阶上。
潘家的这亭台建在山岗的顶部,尽管这山岗只是百米左右的高度,可坐在这石阶上仍可俯瞰数里之地,山下原野一望无垠。
加上清晨薄雾腾起,在这亭中也别有一番意境。
少女看着山下原野,对赵云说道:“先来一首大气磅礴的吧!”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赵云学着赵普教他时的模样,朗咏这首上李邕。
少女听完直摇头,“世上竟然有人可以写出此等惊世骇俗的诗句。”
赵云道:“阿叔说此人乃是诗仙,本是天上堕入凡尘的谪仙人。”
“抒情委婉的可有吗?”少女满脸期待。
“那自然有,”赵云不曾和女子似今天这般接触过,心中有股无法言明的情愫,“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少女自顾自念了一遍,越发觉得这诗词写的简直不可思议,“这首和上面的不会是一个人写得吧!”
赵云道:“那倒不是,不过这位大诗人可以胜任多种不同的风格。”
少女惊讶道:“难不成他还能写出壮怀激烈的诗句?”
赵云点头道:“当然。”
然后,他就把苏轼的赤壁怀古念给少女听。
远处的赵普看着两个相谈甚欢的年轻人,不仅摇了摇头。
“先生,这有什么不妥吗?”周仓问道。
在他看来赵云差不多到了婚配的年龄,而这少女过一两年也要及笄,这完全是天作之合啊!
赵普叹道:“元福有所不知,我们此行,我原本想要给他定门姻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