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距蔡邕家院子有两百步时,赵云已经隐约听到了马蹄之声。
那时蔡邕、童渊、赵云和蔡琰正在屋中闲谈,之前谈论的内容多是些文学典籍、江湖轶闻。
不过随着十一月临近,他们越来越多的会说及朝政。
张飞来之前,他们正在说大将军何进。
何进字遂高,南阳郡郡治宛城人,何皇后之兄。
最初,他以妹妹有宠,拜为郎中,出任虎贲中郎将、颍川太守,后迁侍中、将作大匠(掌管宫室修建之官)、河南尹。
因发现并镇压马元义的密谋,封为慎侯,黄巾之乱爆发,被任命为大将军,总镇京师。
不过这些大部分都发生在蔡邕逃难吴会之地后,对何进了解有限。
几人之所以说到何进,因为在蔡邕和童渊看来,此时的天下大势,内在宦官,外在大将军何进。
倘若卢植平定凉州叛乱成功,或可代表士人和宦官、外戚三足鼎立。
不过这仍取决于袁氏是何态度,毕竟四世三公,门生故吏众多。
袁绍结交豪杰之士,又是年轻士人的代表人物。
若是他们袁氏模糊站位,那各大世家,士人集团不能拧成一股绳,力量并不足以和外戚宦官相抗衡。
总之,经过一番分析,得到卢植想要清平朝政,那真是阻力重重。
赵云听闻马蹄之声,借故起身,在院门口遥遥望见张飞纵马而来,心知定是他心急,等不了了。
“三哥这是要做甚?”他忙上前拉住张飞的缰绳。
张飞一边向里张望,一边道:“子龙莫不是忘了先生之前的嘱托?如今先生在阴陵望眼欲穿,子龙却日日在此饮酒,好不快活!”
他嗓门大,只这一声,已经惊动屋内蔡邕、童渊和蔡琰等人。
赵云忙道:“阿叔嘱托,我怎么敢忘却,正要找机会提起,兄长可别乱来。”
这时蔡琰从屋内出来,见到张飞此刻杏眼圆睁,怒发冲冠的样子,不由问道:“他是何人?”
张飞翻身下马,“我乃九江郡刘使君帐下张翼德,受先生所托,请蔡邕蔡公随我们去阴陵。”
“原来,也是请我父亲的,但你这态度也太莽撞了吧!”蔡琰见张飞无礼,不欲理他,拉着赵云要回院中。
张飞不由大怒,“好你个赵子龙,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这边美人恩重,可想过先生在阴陵望眼欲穿?”
赵云忙劝道:“兄长你真是误会了,你切莫动气,我这就跟先生提起动身事宜。”
他怕张飞这性如烈火的脾气在蔡家炸裂了,忙劝慰他。
蔡邕和童渊听闻动静自然也从院中出来,见到门外虎背熊腰的大汉,又听他说是刘使君帐下张翼德。
“刘使君可是九江郡太守刘玄德?”
这大半年来,刘备在扬州声名鹊起,蔡邕在吴县多曾耳闻九江郡出了一位贤德的太守,施恩地方,与民休息。
在今年年初时,传闻刘备面对朝廷催收的岁赋和修宫钱,屡屡上书陈情,并以卸任为由相威胁。
因九江郡实乃是非之地,然而,刘备数月间便让郡内人心安抚,近些年来能如此威信于地方者,唯有卢植和刘备。
刘备一旦卸任,下一任的太守未必能像刘备一般使蛮族安定不生事端。
加上修宫钱一出,卸任的卸任,不愿赴任者也层出不穷,朝廷无奈最后只能听之任之。
这事蔡邕多有耳闻,因此对刘备也是颇为欣赏的。
“刘使君正是兄长刘备。”张飞见眼前儒雅的老者仪态不俗,拱手道:“尊驾便是蔡公吧!”
蔡邕道:“老朽正是,你与我这小友赵云是一道来的吧!里面请!”
张飞看向赵云,随他一同进院。
以他的性子当面就要提及赵普相邀蔡邕前往九江郡一事。不过最后还是给了赵云面子,让他自己开口。
赵云无奈,在众人稍坐之后,只得道:“先生,家叔在遣我等来吴县时,一再提及对先生的仰慕之情,希望能见先生一面,不知先生可否随我等去阴陵?”
童渊皱眉道:“可即是仰慕,为何不亲自来见,还要劳烦蔡公辛苦跑一趟呢?”
“童太公有所不知,”赵云道:“刘使君为保巴刺史家人护送灵柩返乡,亲自带关羽关都尉一同赶往巴刺史故里冀州渤海郡,家叔如今在帮刘使君坐镇太守府处理一郡事务,脱身不得。”
蔡琰看似漫不经心道:“可即是不能脱身,何不等些时日再来拜访呢?家父可比你家叔父要年迈。”
赵云自然晓得童渊和蔡琰其实都是在帮他,当下对蔡邕拱手道:“家叔与卢使君皆以为先生乃是海内名士,士人楷模。先生避祸于吴会之地自然清闲自在,可如今天下凋敝,正需先生这样的大才,扶社稷于将倾,让先生奔赴九江郡非是家叔欲见先生,实则是欲请先生出山,共谋大业。”
他这些日子的铺垫,蔡邕其实大半猜到了赵云的来意。
“你家叔父和卢使君如此看得起我,让老朽不胜惶恐,”蔡邕不是没想过,“只是恐邕做学问尚可,论及权谋之术,恐不能帮上大忙。”
蔡邕在后汉末,的确以才学著称于世,史书上记载,他也提出过一些济世救国之理念。
不过多半未被汉灵帝和董卓所采纳。
至于权谋之术,因他性格醇厚,却非所长。这点他活了大半生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先生这是子谦了,”赵云劝道:“以先生大名,其实只需登高一呼,天下士人,各州名士自会以为朝廷欲要清平朝政,群起响应,何须用那些宦官争权的手段呢?”
蔡琰偷偷在衣袖中为赵云竖起大拇指,蔡邕一贯以清名自居,别说他不擅长,其实也不屑为之的。
赵云这番话很对蔡邕的胃口,他闻言不由摇头笑道:“你这小友倒是深知我心。”
“那不如我们明日就动身如何?”张飞见事情几乎已成,当下就想火上浇油。
蔡邕摇头道:“明日不可,三日后可行,我避祸此地,多有人相助,如今离开多半是不能再来此地了,我须得一一告别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