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慎到底是不是何进的人现在很难判断。
根据赵忠掌控的消息,周慎其人还是颇有些为朝廷建功立业的想法的,可奈何其人行事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既不愿意得罪宦官,又不敢跟党人走的太近,以至于不为士族所喜。
如今针锋相对的两大势力宦官和士族,他是一边也没有靠。
在美阳之战,他又犯了之前的错误,与赵忠等人不仅有书信往来,态度还颇为暧昧,最终被卢植掌控证据,大军班师回朝之后,全军皆有封赏,唯独周慎功过相抵。
他和卢植之间既已结下仇怨,朝中的士人公卿们自然就更不愿意和他往来。
如今一来,按道理,周慎若想继续在京师混下去,那就得投入宦官一党,或者拜入大将军何进门下。
可周慎自美阳之战后,不过日日饮酒,酒醉就大骂卢植,几乎是自困府邸之中,不与众人往来。
赵忠没有收到周慎前往大将军府,或者何进派人前往周府拉拢的消息。
可那个时代的监控,毕竟只能通过人来完成,周慎其人又是能够上得了台面,受封过荡寇将军的武将,赵忠不可能二十四时都派人监控他,事实上,在诬陷赵普这件事情前,他也完全没有必要知道一个已经失势的武将每都干了什么。
他只是通过周慎的妾得到的这些消息。
难保这期间周慎和何进没有往来过,如果周慎拖延赵普入京的时间,是何进有什么图谋的话,那这件事的危险性已经远高于赵普本身。
大将军何进和尚书令卢植联合,这差不多是可以改朝换代的力量了。
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都不能坐视不理。
赵忠道:“兹事体大,无论真假,都需要从长计议一番。”
他着令门口候着的太监,立刻去通知张让、郭胜等十常侍来议事。
在宦官们秘密议事时,位于南宫的汉灵帝刘宏终于应允了卢植觐见的请求。
不过,他并不是要跟卢植议论赵普的欺君之罪,而是关于董卓申请粮饷一事。
卢植此来本是为赵普求情而来,得汉灵帝召见,正要开口,但汉灵帝却示意他不必再提,而是道:“卢尚书,我们今日只议并州军事,其他一切莫提。”
他对赵普不应侍中一职本就不高兴,听闻这个他很器重的人居然骂他昏庸,这事他怎么也不可能从轻发落,就按赵忠所提的欺君之罪论处。
这一点上,并非是刘宏相信赵忠所,而是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他自己其实是清楚的,而且因为早年只是皇家宗室子弟,并非皇子,做了皇帝之后,他内心是比较自卑的。
人性往往都是比较复杂的,这个不能以常理度之的皇帝,甚至想过假如有一日他坐不了皇帝,他该如何在自己以前的封地河间国享乐。
为此他还藏了数千万钱在宦官处,预备到时再取出。
刘宏相信,赵普如果真的如卢植所是忠肝义胆的汉臣,得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话。
卢植话语如鲠在喉,沉默片刻才道:“那陛下见臣是为何事?莫非是董刺史征讨黑山军一事?”
汉灵帝点头道:“正是此事,卢尚书如此看待董卓这次用兵。”
卢植拱手道:“陛下,恕臣直言,董刺史此举乃是为立威,而非真阳要剿灭黑山军,而且臣以为,以并州一州之力,也难以对黑山造成实质性打击。”
汉灵帝可不傻,董卓试图借此事在并州上下立威,提升自己的声望,他自然看得出来,可他对黑山军还是缺乏了解。
“卢尚书此为何意?莫非是黑山军真如传言所那般势大?”
卢植道:“自然没有,拥兵百万怎么可能,但是部众有个七八万应该不成问题,何况他们盘踞在山势之中,若要聚而歼之是非常难得事,哪怕举朝廷之力也要经年累月,耗费无数钱粮。因此臣以为讨伐黑山军除了帮董卓立威,别无他用。”
经年累月和耗费无数钱粮击中了汉灵帝的心坎,在美阳之战后,朝中有人曾提出当可乘势追击,深入凉州一举扫荡所有叛军。
汉灵帝想都没想就拒绝,不为别的,他深知要彻底消灭凉州叛军,那需要深入凉州腹地,经年累月,为了降了反,反了又降的叛军,犯不着如此大动干戈,当然,更重要的是花费太大,国库本就不足,何苦折腾。
此刻对付已经宣誓效忠汉室的黑山军,让汉灵帝花费钱财,那就更不用想了。
“那卢尚书就不必犹豫了,直接拒绝董卓,另外,勒令他能商谈的尽量商谈,不能商谈的,他想动武,那就让他自个量力而行,朝廷不会给他任何资助。”汉灵帝负手来回踱步,心想这些个人一个个都不带消停的,动不动就惦记着国库里那点银子。
卢植拱手应是。
“行了,其他也没什么大事,你先下去吧!”汉灵帝提钱就伤神,这会心情非常不好。
“陛下,臣有一事,不得不提,”卢植难得见到汉灵帝,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汉灵帝眉头紧皱,“若是为赵普求情,那就免了,其他事倒是可以商量。”
卢植拱手道:“陛下,臣此来不为求情,而是如实禀告陛下,赵普自冬季染上风寒症,此刻都未痊愈。因此,周将军携带病人日行二十里,如今还未到京城。”
汉灵帝最初下令周慎十五日内要将赵普缉拿归案,如今得过去快一个月了吧!居然还在路途上,他还以为如今已经在大狱中,受廷尉段让的审讯,卢植才会日日求见。
“周慎居然办事如此不利!”
“回禀陛下,非是周将军办事不利,实哪赵普身体虚弱,如果连番赶路恐有性命之忧,周将军这才拖慢行程。”卢植徐徐而言。
汉灵帝冷哼道:“周将军还真是体恤病人,一个犯有欺君之罪的囚犯都如此对待!”
卢植正色道:“陛下可能误会周将军了,之前周将军曾传话回来那赵普昏迷中曾有呓语,未能为陛下效力,当真死不瞑目。对陛下如此忠心的臣子,他不敢怠慢,这才冒着违抗圣命的凶险,拖慢了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