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为钟珂设置的专属铃音,难听的要死。
苏芜在心里偷笑。
她一改刚才的懒散和无精打采,胡乱的用手挠了挠已经跟鸡窝没什么两样的头发,一下子扑倒在床上去拿手机。
刚刚接起,电话那头就传来钟珂一连串语速极快的,毫不留情的嘲笑和嫌弃声:“你干嘛呢?接个电话都那么慢,你这慢半拍的毛病这辈子怕是要带进棺材里去了。唉!这天底下,只怕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三年都学不会一套广播体操的女人了。”
苏芜撇撇嘴:“钟珂!大早上的你千里迢迢的给我打电话就为了嘲笑我?!一天的好心情全给你破坏了。你就不会偶尔脑袋抽筋儿一次,跟我说句好听话?!”苏芜对着手机毫不示弱的怼了回去。
然后她听见了电话那头儿,钟珂压的极低、极轻的笑声。
她立刻小脸一沉:“没事我挂了啊!”
“哎!别挂,别挂!”钟珂立刻软了下来,“我错了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苏芜扬了扬弯弯的眉毛,她又不是真的生他的气。
男孩子清清透透的声音仍然带了一丝笑意:“哎!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昨天我还去相亲了呢!”苏芜脸不红心不跳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啊?你去相亲?!”
“我为什么不能去相亲?”苏芜反问。
谁知电话里随即传来了钟珂毫不掩饰的哈哈大笑声:“你这个脸盲去相亲,哈哈!只怕你连那个男人的脸都记不住吧?是不是跟上次一样,去一趟洗手间回来,就不知道刚刚跟你相亲的那个男的是谁了啊?”
苏芜听着,有些懊恼。
她不由得想起前不久,店里的一个好心的老顾客非要给她介绍男朋友。她推不过,只得硬着头皮去公园见了面。
那天,她跟男孩子在公园见了面之后,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后,她望着公园里人头攒动的一群人,风中凌乱了。
因为——她根本不记得刚才跟她见面的男孩子长什么样儿了……
苏芜有点儿方。
心想,自己总不能挨个儿去问:喂!你是不是刚刚和我相亲的那个人吧?
没办法,她只好自己一个人先回了店里。
再后来,听说那男孩在公园傻傻等苏芜一直等到晚上,才独自万般失落的回家去了。那男孩儿以为苏芜看不上他,才故意借上洗手间“尿遁”,也不好意思再找上门来。至此,苏芜人生中的第一次相亲也就无疾而终,宣告失败。
按理说,她才十九岁,年龄还小,并不着急嫁人。可是小城里的风俗就是,辍学在家的女孩子要早早的嫁人,不然人家会说闲话的。
因为这个风俗,小城里有好几个十六七岁的年纪就已经生了孩子,当了爹妈的。
苏芜仰天长叹,唉!他们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啊!
今日,钟珂又提起这事儿,她的脑海里不知怎的,就突然冒出另外一张男人冷峻的脸来,想起那个男人幽深迫人的目光,还有他抱着她时那结实有力的臂膀,炙热的气息,她的心就冷不丁的一颤,根本不受她控制。
或许是为了压下那突然而至的心悸,她深吸口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电话大声吼了回去:“钟珂!你有胆再说一遍试试!我怎么就脸盲了?怎么就记不住男人的脸了?你不是男的啊?我还不是照样记住你的脸了?就算我记不住,那也是他们长的不好看!没有让本姑娘记住的资本好吗?!”
钟珂听着电话里苏芜的话,心情莫名的有些飞扬了起来。他赶紧压下笑声,讨好的说:“好好好!小姑奶奶,不是你脸盲,是他们没有我长得好看,所以你才记不住他们的,这下行了吧?”
苏芜闷闷的“嗯”了一声,忽然就觉得哪里不对了,狠声道:“你这是在变相的夸自己呢吧?!你个自恋狂!”
钟珂低低的笑了:“小爷本来就帅得天上有人间无!”
对于钟珂的自恋,苏芜不置可否,只在心里笑他:这家伙去了北京上大学就是不一样,这么快就一口京腔,爷长爷短的拽起来了?
苏芜正兀自想着,电话里钟珂又话锋一转,遂不及防的问她:“喂!你想我没?”
苏芜条件反射的刚想说想,及时反应过来钟珂这是又在占她便宜。她在心里嘟囔一句:想你个大头鬼!嘴里却一本正经的回答:“想!”
“真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
手机里传来了钟珂的呼吸声,莫名有些急促。
过了足足十几秒钟,钟珂的声音才再次传来:“苏芜,你……你真的想我了?”
“是啊!小的想您老人家想的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一觉睡到大天亮,连梦都不带做一个儿的。”苏芜快语连珠,一口气说完一大串酷似某广告台词,唇角上扬。
钟珂:“……”
电话里的声音静住了,苏芜倒在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狂笑起来。一直以来,都是钟珂戏弄她,这次终于让她给扳回一局。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声音,苏芜敛住了笑意,抬起头来试探的问:“喂!钟珂,这就生气了?我可是整个高中被你嘲笑了三年。你刚刚那么说我,我都没有生气。”
“切!你看小爷像是这么小气的人吗?刚刚那是在买早餐,没空答理你。”电话里又传出钟珂酷酷拽拽的声音,还伴随着路人的嘈杂声。
苏芜笑了:“原来你在上学的路上啊?”
“嗯。”顿了顿,“本来前几天五一放假想要回去的,但是我妈突然生病了,就没回去。”
苏芜一怔:“钟阿姨生病了?很严重吗?”
“没事,就是普通感冒。吃了药,已经好了。”
苏芜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记得代我向钟阿姨问好。”
“嗯,好的。”又顿了顿,“苏芜……”钟珂喊了一声苏芜的名字,愣了半晌,“……学校到了,我先挂了。”
苏芜单手握拳,做加油状:“好的,学习加油!拜拜!”
挂了电话,苏芜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呼吸一口气。
钟珂是她的高中同学,也是她唯一一个很要好的男同学。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她和钟珂之间,那是革命的友谊,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钟珂是单亲家庭,他的妈妈是个外地女人,独自一人带着钟珂在这座小城里讨生活,不容易。
而苏芜是个孤儿,更是一个亲人都没有。或许是这样的原因,让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更能理解对方那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自卑和对亲情的渴望,也就更容易走到一起。
就这样,钟珂成为了苏芜在高中校园里最要好的男同学,也是唯一的一个男生朋友。后来,苏芜因为学费面临退学困境,也是钟珂把苏芜介绍到了他母亲的服装店打校外工,苏芜才勉强能读完高中。
不知道为什么,当钟珂在电话里说她脸盲的时候,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些日子那个心有余悸的夜晚,那个高大清冷的陌生男人。
她一向脸盲,为何独独记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