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伊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布料和毛皮厚达三层的蓝色斗篷,披风的主人正站在少女的身前,双手握着一把似乎下一秒就会断裂的长剑挡住了“乌鸦”的进攻。
“乌鸦”的双眼重新恢复了理智,他死死盯着眼前的黑发男子,没有开口询问对方为什么要阻止他,取而代之的是下一次进攻——“乌鸦”双手的手腕一变,用剑身横拦着对方的长剑,接着他右脚向前跨出半步,用肩膀抵着剑身的背面,腾出力的左手松开了剑柄,握拳朝着对方的胃部击去。剑术精湛的维查德没有继续傻傻地依靠长剑和“乌鸦”拼力气,他迅速地蹲下,在蹲下的过程中用右肘拦下了“乌鸦”左拳的刺击。维查德连续的两个动作使“乌鸦”重心有些不稳,他脚步一个踉跄,整个身体向前倾倒。维查德顺势双腿发力,右手反握剑柄,起身将手中的利器朝“乌鸦”的肚子斩去。
电光火石之间,刚刚还耀武扬威的“乌鸦”已经倒在了地板上不断地翻滚抽搐,身下是一摊蔓延的浓稠血迹和部分内脏。
他指着赏金猎人呻吟道:“你……不该……救她……你……是罪人……”。
维查德深吸一口气,然后又将浊气缓缓吐出。
坐在地上抱着巨狼被死亡压迫着几乎窒息的少女被眼前的一切吓呆了,她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带回了她的呼吸,也带来了阵阵干呕。
赏金猎人看了少女一眼没有管她,他来到已经渐渐停止抽动的“乌鸦”旁,将剑放在对方的脖子旁低声说了一句:“sera!”
冷冽的剑光一闪,匪帮头领的脑袋滚向赏金猎人的脚旁。
维查德随手挽了个剑花,将长剑上的血迹甩去,接着手一松,长剑就这样消失在空气中。他弯腰将“乌鸦”的脑袋捡起,大声朝二楼角落里负隅顽抗的黑衣骑士们喊道:“‘乌鸦’已经死了!还不投降吗?”
本就处于下风的黑衣骑士们顿时慌乱了起来,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一个面相更为年轻的黑衣骑士首先将手中的钉头锤扔在了地上,有了第一个,自然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哗啦——”眨眼间,所有的黑衣骑士都放弃了抵抗,扔出了手中的武器。
二楼的人群发出一阵欢呼,除了一开始躲进房内的两个男人被残忍地伤害了外,只有一个少年受了一点轻伤,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酒馆的混乱就这样结束了,七个活下来的“乌鸦帮”土匪被人们用麻绳紧紧地绑在了酒馆门口的立柱上——麻绳是从他们自己的马上取下来的!至于土匪们的马匹则被众人按功劳、按需要分配干净——极地村庄一行人分到了三匹,贵族老人分到了两匹,酒馆分到了两匹,受伤的两位男子分到了一匹。
忙完一切后,本就疲惫的旅人们陆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只留下了一条狼和三个人——一直冷眼旁观着众人的少女,斩杀匪帮头目的功臣维查德以及自称来自斯洛姆首都帕伊城的没落老贵族凯尔文·加西亚。
后两位是留下来各自有些事想询问少女的。但凯尔文没有先理会一旁的兽语者,他朝赏金猎人说道:“维查德,其实我刚刚在楼上早就注意到了你——那群极地村庄的村民们都只听你的话。所以我一直有留意你的举动,但是恕我眼拙,我没注意到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楼?”
“只是一个法术罢了,不值一提。”
“哦?难道你还是一位尊贵的法师吗,不知道你是隶属于哪个法师团体呢?隐修议会,或者是烧灼诡士?还是说是其他的呢?”
“我会的只是一些简单的保命的法术,并不会像烧灼诡士里的法师们一样对火元素研究得出神入化,更不会像隐修议会的魔导师们一样精通各种法术。”维查德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赏金猎人协会纹章朝对方展示道,“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位赏金猎人。”
凯尔文没有说话,用他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自称赏金猎人的维查德——维查德见过这样的眼神,在捕猎北方荒原的冰川长牙狐时,他从这种冰原野兽身上看到过,充满了怀疑与警告。
被晾在一旁的少女完全无法理解眼前两人的对话,在她耳里还不如最偏远的乡村里最无知的妇女给孩子讲的关于狐狸和猫的笑话有趣。终于,凯伊大叫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能让我走!我的朋友受了伤,我要去寻找草药救他!”
两个男人停止了无声地对视,维查德做了一个“你请”的手势,示意凯尔文先说。后者点了点头,朝少女说到:“之前‘乌鸦’说你是最后一位兽语者,是真的吗?”
棕发少女骄傲地挺起了她才刚开始发育的胸部,说道:“没错,站在你们面前的就是最后的兽语者、万兽庇护者、草原裁决者、森林女王——凯伊大人!”
凯尔文没有打断自我幻想能力丰富的少女的自我介绍,而是等对方说完后才冷笑着继续说道:“那你知不知道王国一直有在悬赏抓捕兽语者呢?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赏金,尤其当你还是最后一位兽语者,还是一位正处于合适年龄的女孩的时候。”
凯伊挺起的胸膛低下了几分,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我……我知道,那又怎样,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被你抓回去的!”
凯尔文收起了冷酷的笑容,换了个轻松的语气缓缓说道:“放心,我不会将一位手无寸铁的少女送上绞刑台或者是国王的床上去的。”听到这,凯伊长舒了一口气。
“但是,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的朋友,也就是这头巨狼,你和它认识多久了?或者说,你了解它多少?”
“沃克?我很久以前就认识它了啊,它就是一头普通的森林灰狼,再普通不过了。”
“你不介意的话,我想仔细观察一下它。”嘴里说出来的虽然是询问的话语,但是凯尔文·加西亚似乎完全不在意少女的回答,他直接来到巨狼的身旁蹲了下去,伸手在巨狼染血的灰毛里扒拉了起来,就像是在给对方挑拣虱子一般。
“你……你在干什么!”
兽语者才反应过来,她尖叫了一声,想推开老贵族。但她还没碰到凯尔文,后者已经站了起来,凯尔文拍了拍手说道:“好了,我已经观察完了,凯伊·卡洛克。没错,我知道你的姓,因为历史上那位著名的叛乱者就叫卡洛克,没错吧?你不用回答,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应该庆幸你没有和我正在关注的一件事有关系,不然就算你是一个才出生的兽语者我也会把你绑起来送给国王。”接着,老贵族又转过头对着维查德说道:“高级赏金猎人?我不管你的本事有多厉害,只希望你能安分守己,不然你也会惹上你想象不到的麻烦!记住,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后,凯尔文转身走上了通往二楼的阶梯——留在原地的只有一位张着嘴巴表示出内心充满了惊讶的少女,和一位若有所思的赏金猎人:“一位固执的老派贵族啊,永远忠于王室但更忠于善良与正义。”
维查德打断了凯伊的惊讶,朝她说道:“好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了。我的问题很简单,‘乌鸦’死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不用装傻,我知道你听到了。”
“我……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因为我从他那偷了一个东西。”
维查德没有继续接话,他朝少女伸出了右手。
凯伊红着脸说道:“那……那东西不在我身上,我把它藏在了其他地方,所以一开始‘乌鸦’并不想杀我,只是想抓住我再从我嘴里问出来。”
维查德叹了一口气。他转头看了看巨狼的伤口,血液已经凝固成了血块。
“你打算怎么办?它现在受了伤,你能把它抱走吗?”
已经渐渐没那么害怕的少女脸上出现了符合她年龄的俏皮,她摇晃着棕色的头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的正是之前她喂过巨狼的绿色药膏:“其实我还有一小瓶,之前只是为了想离开这故意那么说的罢了。”
赏金猎人皱了皱眉:“那你现在怎么不继续骗我了呢?”
“因为你救了我啊,我相信你。”少女眨了眨她明亮的眼睛,笑着对维查德说道,语气里有一种莫名的欢快。
维查德苦笑着摆了摆手:“我回去睡觉了,你把它的伤处理后就离开吧,再见。”
赏金猎人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就没有再待在这的理由,所以他没等凯伊说话就转身走上了二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少女一直注视着维查德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自己房间的房门后,她才蹲在灰毛巨狼身旁,将手中小瓶里的药膏小心翼翼地倒在了它的伤口上……
重新躺在床上的赏金猎人想起了在阿哈·利姆的时光,兽语少女的模样和剑术老师的女儿很像,不过剑术老师的女儿年纪更小一点,头发也不是棕色而是橘红色……
带着回忆,维查德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维查德是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的——毕竟狼穴酒馆二楼的地板已经很多年没有翻新了。很快,那阵脚步声在他的门前停止了,接着便是更为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罗德尼特有的大嗓门:“大人!大人!您醒了吗?”
维查德伸了一个懒腰,很快地穿上了外套与斗篷,来到门前打开了房门:“什么事?”
罗德尼的声音有一丝慌乱:“大人,那个女孩说要和我们一起去石堂城!”
其实不用罗德尼给自己说,维查德刚打开房门就已经看到了——最后的兽语者凯伊·卡洛克,自封的万兽庇护者、草原裁决者、森林女王,站在一楼的废墟中,她的朋友正趴在她的脚边用锐利的双眼扫视着每一个经过的旅客。棕发少女看见罗德尼叫出了赏金猎人,摇晃着高高举起的右手向他打招呼,晨曦的阳光从昨晚被“乌鸦帮”撞出的缺口处洒在了少女的身上,将少女的酒窝映照得异常明艳。
维查德苦笑着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早知道昨晚就学凯尔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