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三年徐州灾祸不断,自德宗贞元十六年张愔自立朝廷征讨后已有五十年未有今时的惨状了。但是当时是张愔胜了,逼迫着朝廷不得不许了其节镇地方。而今时的结果却让徐州百姓心中有些纠结。
陈权是徐州土人,前几日已经满城的传播开来,先不提真假,单这彭城士庶可并无半点亲近之意,只在矜持的保持着距离。一个于外乡生活了三十年的人和打小便土生土养的儿郎自然是不一样的。更何况陈权在彭城怕是路都认不全的,自然也不奢求什么民望了。
可现今陈权已经掌控了彭城,无力反抗的情况下城中父老只能安慰自己再怎样也比半点关系都没有的外乡人好一些。
当天入夜前武隽放出话陈权和武家结亲了,如此倒是安了些乡老之心,这位陈长史虽未养于徐州,可如加上徐州之婿的名号怎也算是自家人的。
紧接着又传出了陈权同京兆韦氏和赵郡李氏亦有亲事在身,这更是让人咋舌,不免的在心生惧意之时更觉与有荣焉。大唐世家高高在上,京兆韦氏已经高不可攀了,赵郡李氏更不需提了,五姓那是天子都因不能结亲而抱怨不已的。不管怎样,这位新主也算是个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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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世家遭了难,西城门处的变故让他们损失惨重,如果不是各家都有高墙为阻,加上韦康弹压还算及时,恐怕会有几家被绝灭的。
保住了性命但后事如何无人知晓,田牟头也不回的丢弃了了他们,还来不及去唾骂田牟不讲信义便又开始发愁家门被封了。
陈权驱逐了田牟,而世家又是同田牟一同行事的,所以怎么算来这位陈长史都非友朋。
黑林都的军士只活了不到四百人,现今都被关进了被烧毁的县令府,而雕旗都的高丽士卒也一同被关了进来。此时雕旗都也不复往日的嚣张跋扈,极其安顺的接受了命运,还主动的帮忙维持这座战俘营的秩序。这让陈权不由想起了后世,这果真是一脉相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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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权收拢了胡庆方的尸体,当着众人之面跪倒痛哭不止,真可谓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两位挚友,陈权也很奇怪自己怎么就能哭出来的?他可没用什么手段,后来琢磨了一番只能归结为自己有些演员的天赋。
更让他感慨的是面对这尸山血海他竟毫无所动,再也不会像之前那般心生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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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彭城之乱在武隽的佐证之下一并推给了李见和方昇这两贼并同世家勾结田牟所为,甭管旁人信不信,反正也没人能开口说不是。
银刀都活下来的不多,连伤重之人算来也不过三百,跟着齐悦身后入城的银刀都新军茫然无措,他们现在算什么?银刀都还存在吗?
陈权并未急着去拉拢,只是收了陌刀把人都散了,这些个人他是一定会要的,但不是现在。
门枪都遣人来试探了一番,陈权很是大方的表示赵景是自己敬重之兄长,情投意合有多封书信为证。并且要替门枪都消除此前李廓之时的误会,让这些人安心生活,该回家就回家勿需担忧。而他也愿意重建门枪都,并且如有可能也可供养赵氏家小。当然了,赵家人早就被赵景送走了,现在在哪里没人知道。陈权也不在意,他还没杀人灭族的的恶念。
挟马都的人几乎都跑散了,一些伤重之人被战后愤怒的彭城百姓殴打致死,这让陈权有些措手不及,他本来还想着收了挟马都的残军的,可现今看来却是难办,无奈只好让人去把活着的马匹收拢起来,七百多匹活马也算是一大笔财富了,倒也稍解了些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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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前杜方来了,陈权心里总算踏实了下来,这是他唯一信任的人,哪怕是武隽他都在提防着,所以战后陈权恭敬的强送了惊魂未定的武隽回府修养,并且在武隽放出结亲之事后他马上就散播了韦李两家的亲事,尽管与李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极有可能被打脸。但是陈权绝对不能让武氏在这乱局中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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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大兄,你这要当节度使了吗”?杜方像是喝醉了酒,兴奋的满脸通红迈着螃蟹步推开了房门大咧咧的嚷着,这让陈权不由的白了一眼,狗屁的节度使,现在武宁四州徐州都未定呢。
“大郎,你沉稳一些,听我说,稍后我会召了众人议事,有些话只能现在说与你。我会让宪义把人马都交予你,他我另有安排。银枪都是立身之本,你定要好好统领”。
“还有,阿叔我尚有大用,倒不会在彭城驻留,你莫忧心”。陈权的话让杜方不由想起了父亲来寻自己时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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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郎,唉,陈郎君处你日后定要万分恭敬,还有以后人前不可以兄称之,人后却一定要称其为兄”。看着自己的儿子喜的猴一样的上蹿下跳,杜平无奈的长叹一声,他这儿子实在粗糙了些。也不知这般模样会不会生了祸端。
“为何?大兄不许叫了吗?”杜方听言一愣,倒也安静了下来,有些不解的问道。
“你呀,陈郎君现今定了彭城,徐州入毂也只在朝夕,这以后最少也是个刺史。如若真能夺了武宁并能守住,啧啧,按例许还能得个郡王的。你这怎还能如前时一般?故而以后你只消私下称呼便是,这既不生分又不至没了分寸。有些规矩也该立了”。
“现今陈郎君帐下无人,或许还要用我,但定不会让你我父子一处的,你也莫生不忿,如此这般才是对我杜家好的”。
父亲的话让杜方有些无趣了起来,不知为何他现在竟觉得当时在沩山的逍遥才是人间乐事,现今自己得了官身,而且这眼看又要再进一步了,可这人却不自在了。
杜方并不傻,他明白父亲话中的深意,就是因为明白才会有些消沉起来。唉,或许终有一日大兄会和自己断了兄弟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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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隽翘了二郎腿逍遥的喝着茶,哪有半点惊神之色,而独子武援正跪在地上,脸上的巴掌印如同雕刻上去的一般。
“阿爷,我便是不服,那陈权如不是借了阿爷之势怎能成事?现今他耀武扬威强送阿爷回来已是背恩忘义,更有那传出去的韦李两家是为何意?难不成阿姐要做妾不成?陈权辱我武氏太甚“。武援梗着脖子叫嚷着,而武隽身侧站立的一个年轻小娘也闻言垂下了头。
”你懂个什么?哼,成事者最忌为世情所扰。啧啧,他如放心的让我操持我倒会不屑其人的。至于亲事,二娘本就庶女,武家现也算不得高门大户,有何委屈的?更何况那京兆韦氏都不以为意我武氏又何必不忿于此“。
”陈度之性强厉而多疑,日后你给我亲近些,莫要生了祸端,如是那时我也难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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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彭城是个不眠之夜,上月飘过的丧旛又挂了起来,整个城市如入了冬,银装素裹伴着满城啼哭,这一夜格外的凄冷。
节度使府换了主人,陈权住了进来,他本还有些犹豫,如此仓促的进府会否操之过急,不过韦康劝他最好光明正大的入驻,现在于彭城必要有个交待让百姓心安,谦让推脱反而不利行事。
而现在陈权便在那个自己曾来拜见李廓和田牟的屋内同众人议事。
“彭城已定,可这后事还是繁杂。所以此番还需仔细斟酌才是”。
“宪义,整顿各都溃军之事便交与你了,门枪都的人马既投了过来,你也先领着。原象和文宣分领银枪都去把其余几县夺了,滕县已在手,只剩沛县,丰县和萧县。这三县没多少兵马,倒是不难夺。切记少造杀戮”。
“此番要议三事,其一是今日之事要如何报与朝廷?二是谋划夺取整个武宁,其三便是怎样守住这基业了”。陈权靠坐在椅上,目光在众人身上逐次瞟了一番,众人神色各异,有齐悦那般兴奋的,有武隽那样淡然的,曹全晟神色复杂也不知想什么,杨定希还是一贯的麻木,杜平父子倒是显得有些拘谨,韦康则是跃跃欲试。这就是能用的人了,陈权很是发愁,就这么几人,便是夺了武宁也无官治理,可人哪里去寻呢?
“咳,度之,朝廷处只需推脱便是,现今重要的是要得了名分,名不正则言不顺,度之可上书自请留后。徐州诸县取之不难,而其余各州,泗州,濠州,差点忘了还有宿州,这三州倒有些麻烦,主要是兵力不足,恐难有余力尽数夺之。所以我之意是先占住徐州便是,其余各州等有余力之时再做谋算。至于朝廷征讨,那只能看这段时间能否经略得当了”。韦康抢先出言,早前武隽放出了武家之亲,这让韦康有些不安,虽然这事他早就知道,而且韦家也是约了亲的,可毫无疑问现今武隽对陈权更为有用,而想在这基业初创之时站稳脚跟并求上进,那么自己必须表现出足够的价值,最起码态度要积极一些。
“不可,三州不但要夺,且要速夺,否则徐州难保”。武隽的话让韦康侧目看去,心中有些不满,自己刚说了那一番话这武隽就出言反驳,这是存了争头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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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权的议事添了几分紧张之时,田牟一行也终于出了徐州,他并未离开武宁,毕竟他还是朝廷任命的武宁节度使,徐州丢了那就换个州便是。而现在他决定去泗州。
徐州败了,可不代表武宁一并败了,这后事还有的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