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的火也打断了杨定希二人的交谈。
王茂玄匆忙赶去了皇宫,等回来时除了一身的狼狈,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呸”。王茂玄面色狰狞的狠狠唾了一口。
“内兄”。杨定希看的好笑,刚想劝解一番,话方出口便被打断。
“不必说了,果真如此呢,内坊这就交了马公度,我在内侍省恐也没几天了。没了这个职司又让我去哪?难不成要打发我去野狐落同那些个贱婢厮混不成?啧啧,圣人不敢寻那几人的霉头,只当我是好欺侮的?如此,我应了你便是”。
王茂玄的愤怒并不仅仅是因将丢掉内侍省的权柄而对前程的忧虑,只是这旨意来的实在不是时候,也令人心寒。
他入宫时天子已去了太极宫。想要伴驾奉承是赶不上了,王茂玄只好留在大明宫里操持,等他辛辛苦苦的忙碌完,旨意便下了,未经内侍省宣制。
好吧,这事王茂玄还可安慰自己,事出突然,宜从权处之,不可拘持常理。
但夜宴,这是怎也绕不过内侍省的,灯烛,张设,车乘,以及宴席上必有的赏赐,这哪一项不是内侍省的职司?可这一切,又将他置于事外了,甚至他要去太极宫服侍都被拒绝了,对他的猜疑已是明晃晃的摆在了面上。
夜宴不去也是无妨,他又不是贱骨头非要伺候别人吃喝,况且他告诉自己,火非吉兆,天子谨慎些也是该当,但奚官局要去整理伤亡,同样被告知不可,这就让他出离愤怒了。
活人不让伺候,就连收敛死人也是不行。下旨夺了权,却对自己没有任何新安置的意图,如此种种做派实在是辱人太甚了。
而人在倒霉时最怕的就是对比,当马公度的兄长,内侍省属官,内侍伯马公儒顶着一张马脸大摇大摆的在宫里指指点点维持着秩序,王茂玄心中的愤怒和屈辱感便再也遏制不住了。
“我可以应了你,但只一点,大明宫我只能开右银台门,至于能不能出的去,我就管不着了,而太极宫,我现今的处境也是无能为力”。
“嘿嘿,陈太尉要是胆壮,我或也可开了翰林门呢”。
杨定希闻言皱眉苦思,右银台门可不是个好出处,非但有液池相隔,而且还要过麟德殿,那里可是天子常居之处,禁卫极其森严,但是他也能明白内兄的用意,这是要推责于马公度。只因马公度这个新任内坊典内掌管的少阳院也近右银台门。
至于翰林门,那是绝路。
“还有,我好似见到了吐突士晔,好久未见了,也不知是否认错了,我早先一直以为他也像鱼弘志一般再也见不到了呢”。王茂玄忽然正色起来,很是神秘的贴了过了轻声说到。
“吐突士晔”?杨定希愣住了,随即脑袋嗡的一声,坏事了,怎忘了这人。
“刘公,你入京也有几月了,如今可能一用”?陈权已穿戴齐整,城里能用的人俱已召来以作支使。
“大王,但请吩咐便是”。刘翦拱手极是平静的应到。早前杨定希的话让他绝了心底那一丝不可明喻的念头,他同样清楚现在的陈权并不信任他。但他也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现在他已下了决心,不管陈权要他做什么,哪怕是要自己的命都不会抗拒,只是希望陈权能活着回去,那里有他最后的牵挂,还有一个流着一半刘氏血脉的新生命将会诞生在这个世上。刘氏或已不能王天下,然能活着也是好的。
“好,你领人去玄都观,今夜如至子时还未生乱,你便寻机烧了玄都观,驱赶留宿的士子作逃,如有必要,斩杀几人也使得”。
“还有,锦衣卫在京里该收拢了些游侠儿吧?你可许以厚利寻人去刺王绍鼎,勿论今夜是否生变,都要杀了王绍鼎”。
“是”。刘翦未作推辞,即刻应了下来,这让陈权面色略舒缓了些,这两件事情虽不算极难,但也只有刘翦这熟悉京中情形的人方能为之,如他有意推脱,那么此事还真是难办。只是,希望刘翦还能信吧。
“汉藩,天色将暗,趁还未闭门,你速速出城,我与你兵符,你自去渭桥统领兵马,今日长安兵马调度频繁,渭桥镇的神策军尚不知是否同与调动,勿论如何,你要设法袭扰东渭仓,只做袭扰便是,成败不计,亦不可停驻。离渭桥后当分兵以作诱敌之态,可使一路去华州,一路扰栎阳,而你,径往北转去子午岭,如我能逃,亦会去往子午岭”。
陈权拉着刘邺的手臂仔细吩咐着,他相信自己话里的深意刘邺定能明白。这番谋划意味着绝大多数同来长安的士卒都会被残忍的舍弃做饵。
“大王,可是要走直道?我,尽力而为”。刘邺不动声色攥了攥拳头,手心已尽是汗水,他很清楚其中的凶险,先不说能不能逃离渭桥,便是果能一切如意,子午岭地势复杂,沟壑纵横,唯一可以走的便是先秦直道,可那条路,自己能走旁人也能走,如何躲得掉追兵?
“不,入山,一路向北。向西有吐蕃,而先时德昭不得出,便也绝了东出之路,只有南北两途可用,往南虽易些,然易逃更易追,只那几百人,逃不掉的,还不如北去或可得活”。
“还有,我一直在想马元贽和天子似都有使我为刀之意,如真如此料,那么想来渭桥处的看管并不会太严,你或也可作势往长安而来。哎,临兵却不知势,我也不晓何等情由,出城后你自做谋划吧”。
陈权也不清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但他已不想再如早时那般只顾祈祷平安了,于其等别人先下手发动,还不如自己跳出来做个出头之鸟。哪怕今夜的宴席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他也要让其变成鸿门宴。
“恩,大王,那李娘子呢?还有您”。刘邺轻叹一声算是应了下来,复又问到。
“德昭,我会托与杨钦义,杨玄略去了武宁,他想要自己的爱子得活,便要保德昭无恙。而我,勿论他人作何谋算,我意只往少阳院杀人”。
“我要杀了雍王,让大明宫,让长安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