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了武宁,马举的人生便走了背运,原本在神策军中任虞候,已是军中骨干,像那声名鹊起的高骈就是从这个位置外放的藩镇重臣。当然马举并没有高氏那等显赫的家世,但仔细算来,如是没什么意外二十年内应该可以如愿的加个将军衔,甚至获个封爵亦未尝不能,然而武宁之行即便他认为自己已经做的无可指摘,结果还是不得不背上罪责跌落了尘埃。
寒心自然是有的,牢骚也私下自语过,但也就是这样而已,反正命运的主宰从来就不是自己。如果陈权不入京,可能过上几个月,再咬咬牙使些财货重新调回神策军就是他唯一的选择,然而陈权的到来打乱了所有计划。
鲁滔,那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汉子已经执掌一州且都知武宁镇兵马,现今如若再见或也该尊称一声储帅的,几个月前还一起谈笑风生的二人命运却是天壤之别。
这是马举心生叛意的起源,但最终下定决心是因他被陈权讨要到了神武军。
神策军,神武军只是名字相若罢了。前者百年来都几乎只为内官做猖,而后者,沉沦后的乍起也必然不是信手为之。
改换门庭不管是否出自本心,都已形同背叛,虞候不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吏,马举亦自认颇有几分才干,不过在那些大人物眼里只这般可不见得是能够获得体谅的资本,他回归的路已经被堵死了。
当背叛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容易的多了,而这一次他只是顺从了本心,但为求活。
求活,这世上的人没谁愿意轻言去死,马举也并不后悔方才领军离去,只不过后续的麻烦却是他始未料的。
他不清楚郑太后是发了什么疯,竟然连内藏的财货都是不顾,只命人一味的追杀,无奈请来武宁军的儿郎助阵,但事发仓促,神武军本就蹉跎日久不善征战,先前阵脚又乱,原本或还能借着援军之势支应一番,但等右银台门的军士入了场,局面瞬时又岌岌可危了。
九仙门此时便成了他唯一能想到的生路,打开宫门,逃离大明宫,今夜城中烽烟四起,若有机会混入乱军之中或还能保住性命。
马元贽懒懒的半歪着,血或是将流尽了,他有些昏昏欲睡了,早时还觉得那丹药或有些问题,但此刻从胃里泛上来的暖意布满了全身,在这初春的寒夜中竟格外的舒服。
手肘下意识的杵在一个抬座士卒的头顶,那汉子伶俐的丢了头盔,又散了发髻,只为让马元贽能支用的舒服些。
老者的皮肉多是要单薄些,马元贽的肘骨就如同一把坚斧深深的刻下,汉子已是疼的额间浸满了汗水,却也不敢声张,只要这位老迈的神策中尉还活着,他便只能咬紧牙关硬撑着。
坐的高,看的自然也要远一点,马元贽半闭的眸子忽是放了亮,睁大些,复又眯起,九仙门外怎好似有人?
移开了手肘,还不等那汉子将一口舒爽的叹气吐尽,马元贽的手掌又重重按了上来,他极尽所能的想让自己撑的更高一点,好看的更清楚些。
怎么会?掐算时间陈权应该已经入了九仙门的,可现在门前驻足的军士又是何人?难不成陈权所言果真是谎话,但如果陈权说了慌,内藏处越发高涨的烟尘却是谁人所为?
马元贽一个激灵散去了倦容,大脑前所未有的飞转着,他要好好斟酌这意外的情况会如何改变当下的局面,自己又能从中获取什么。
或许。
嘿嘿,他想到要如何回应天子了,即便自己死了,也要挖个天坑让天子跳下去。
扑通。
马元贽不知怎得忽然重重的从抬架上摔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