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杀人?
哈哈,马元贽乐不可支,直是笑弯了腰,更一脸嘲弄的盯着马公度。
这没卵子的贼奴可是昏了头?自己呼风唤雨玩弄权术的时候如他这等身份的还不知在替哪个贵人涤盥溺器呢,而今享势未久,也敢抱布鼓以诣雷门,狂悖乃可至此?
啧啧,自己是将死了的,也确困于瓮中不能得脱,但仍存一口气在,便欲相欺也该高明些,没瞧见就连那小心陪着笑的陈权目中都掩藏不住玩味吗?
想让自己出首,呵,也罢,随了他心意便是。非欲讨好,只因杨钦义劝诫的是,怎也是大唐的神策中尉,身子可不能轻易矮下去,既已不能活,那这一世的凶威总不该最后再予人看了笑话。
拍了拍侍奉的军士以做示意,在马公度眼角闪烁的得意与惊喜中,马元贽被缓缓的抬了出来。
“咱家神策军中尉马元贽,尔等可要害我”?
自九仙门出逃的,追杀的,都不约而同停下脚步戒备起来,宫门外这明晃晃的刀枪阵列也不知意指哪一方。
可待看的仔细些,先前奔逃的神武军残卒们立刻喜出望外,自家大将军和辟仗使都在,不敢说定会无恙,但总该能给个辩说的机会吧。
武宁军的儿郎同样也是欢喜,眼见大王和颜列于阵中,甚还说笑着,如此显然是胜局已定,再观当面的军阵还算齐整,理应是无惧随来的追剿。
然而在这群起升腾的喜悦中马举则面如死灰,心下大呼不妙。
就算是今夜太极宫里弑杀了天子,大唐就此变了天,这四位也没有任何现实的缘由站在一起。何况陈权的面上尽布苦霾,哪里有分毫得志的意思,哎,这次恐怕真的是无处可逃了。
正自埋首苦思,马元贽张狂的呼喝声已传至耳中,马举抬头望去,但见陈权的身形也正徐徐的破开阵列,将欲上前。
“你,可敢领率兵马杀了那几个贼人”?
郑太后一把揪住了追护至身旁的吐突士昕,异常冷静的问到。更令人惊叹的是,她面上的悲容已然尽扫,仿若哀恸之情从来未生。
当马元贽的声音入了耳,外面是何等情由也勿需再看了。伤心愤恨皆是无用,如何筹划后来之事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几乎只用了一瞬间,原始的情感即被抛离,现在的郑太后又成了那个高深莫测的“奇女子”。
吐突士昕闻言愣住了,他恨不能砍下自己的双腿,怎就要追上了来呢。当下的情形分明是大唐变了天,明日御座上坐着的还不知是哪一位呢,自己何苦要搭上性命与外面那几个凶人作对?
吐突士昕脸上的艰难踟蹰看的再清楚不过,郑太后略一沉吟便又说到:“勿论大唐的至尊将是谁,即是做戏以掩世人耳目,也会寻我这个皇太后讨个旨意的。且圣人有嗣,亦未尝不能筹谋一番。再如你所言,马元贽,杨钦义,马公度这几个阉奴皆在,今时过后利处要如何分润?神策军两中尉,中朝两枢密,宣徽二使,内廷显贵者无外乎此。你以为马公度这狗奴甘愿逆负天恩,稔恶究极所求的又会是哪个显职?你那兄长为圣人所重,恩赐了神策中尉,可还能定气安坐?哼,怕性命都是难保了。猛虎在深山,百兽震恐,及在槛穽之中,摇尾而求食。吐突氏起复不过数载矣,所蒙恩泽皆出于上,尠林焚而鸟存,便欲穷择木,然奈何招携”?
吐突士昕不得不承认郑太后说的极对。他隐约的知道自家兄长在天子的谋划中占据了怎样的地位,而今想来天子已是败亡,那么勿论如何盘算,吐突氏恐怕都落不得好,就是阖族诛灭亦非不能,如果依照太后的吩咐,或许还存一线生机。
咬了咬牙,又狠狠的拧了一下大腿,吐突士昕终定下心来沉声应到:“奴婢,奴婢遵旨”。
“好,此间事便托与你了,我也该回兴庆宫了,于这俗世总还是要再争一争的”。
陈权觉得这条路是格外的漫长,当前那些熟识的面孔多在欣喜的望着自己,哎,这些个糙汉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陈度之,莫要婆妈了,拿出你一方诸侯的气度来,休让咱家鄙笑呢”。
趾高气昂端坐于上的马元贽偏过头来笑言着,这一刻的同病相怜倒让他觉得这武宁的逆臣没那么讨厌了。
“是了,谢马公公赐教”。
待挺直了腰杆陈权方拱手道谢,而面上的阴霾也转瞬释去,堆起了分外灿烂的笑意。
轻轻咳了两声,陈权深吸一口气:
“儿郎们”。
然只吐了这几字,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凭空炸开:“随咱家杀了他们,这些个畜生作乱害了圣人”
马公度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谁,是谁害了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