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四年六月二十二日,莒国国君刘淼在早朝后于崇文殿内召见六部尚书。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六部尚书跪拜于地恭颂万岁。
“平身吧”,龙书案之后的刘淼沉声道。
“谢陛下。”,六位尚书抱拳拱手拜谢后才起了身。
“赐座。”,刘淼看向庞大海说道。庞大海应承后安排几个小太监为六位尚书搬来了凳子,六位尚书再次谢恩后坐定。
“孤今日留各位尚书在此,是有一事相商。”,刘淼起身从龙书案后走了出来,六位尚书也赶忙起身,“你们坐你们的,孤是坐的乏了,快坐。”,几位尚书见此不再坚持便坐了下来。
“不知陛下同臣等商议什么事情?”,工部尚书是小国君这一线上,自然清楚国君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找到这几位重臣,虽然自己是不大赞成的,但是国君心意已决,自己也不大好坚持。
“孤有心变法,不知道尔等是否愿做孤的肱骨之臣。”,小国君此时意气勃发,伸展出双臂似乎极其自信。
在这几位尚书看来,小国君的动作倒是比那“变法”二字更吸引他们。
变法?变法二字在大臣们眼中早就成了过家家的游戏。毕竟变法要牵连太多人的利益,而就算是国君也很难对那盘根错节的利益团伙有什么太大的震慑。小国君继位四年以来,诸位大臣一再研究小国君的心性和行事方式,小国君有着不同于同龄人般的深沉心思,这倒也算是没浪费太后的优良基因,但是这位小国君似乎更喜欢那种大开大阖的明斗,而非暗争。那些背地里使绊子、动手脚的事情做的真不多,起码要比太后做的少太多。
小国君对自己的能力、判断有着极强烈的自信,信心满满的要对朝堂、莒国进行大开大阖的改变。但是由于太后和那一脉大臣的掣肘,往往事与愿违。起码到如今这个时刻,国君还没有做成什么大事,而太后也以此为借口依旧参与甚至把持着朝政。
国君虽然对此恨得咬牙切车,但是却终究还是没有对着自己的母后展开那大开大阖的阵势。国君和太后显然没有明面的决裂,表面上还维持着母慈子孝的模样,但是谁都知道他们之间的不断增长的排斥乃至于恨意,只需要一段时间或者某些事情的推动,这份尚还掩藏的情绪就会暴露在阳光之下,届时恐怕就是莒国朝堂动荡的时分。
如今表面的风平浪静还能遮掩着那暗潮汹涌,不过最苦的就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虽然几乎各自都已经选择了队伍,但是对手可不是他们能否有胆子得罪的。夹在太后和国君之间的滋味可是不好受啊。
“臣等定当为莒国肝脑涂地!”,吏部尚书率先跪拜于地,其他几位尚书也反应过来跪拜。
“起来吧,今天是讨论,不要过于纠结那君臣之礼。”,刘淼轻声道,随后向一旁的庞大海挥了挥手,庞大海会意便从身旁的一个小太监手中接过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几份折子。
“陛下已将变法的具体内容编写成诏书,请各位大人过目。”,庞大海拿着托盘一人一份折子的分了下去,几位大臣向庞大海点头示意后接过折子细细品读着。
户部尚书焦小白和刑部尚书佟斌对视了一眼,佟斌摇了摇头,焦小白也摇了摇头。他们都是太后一脉的大臣,今天之前还真没听说国君要变法,更不知道国君这个所谓的“变法”到底是怎么个变。多年来,变法一事在多国是层出不穷,但基本上都没有什么效果,只是看着今天国君自信满满的样子,两个人心中还有些疑虑,见对方并不清楚便赶忙展开折子细细的看着。
焦小白和佟斌的眼神交流自然没有逃过小国君的眼睛,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对此有什么动作,虽然恨他们为母后做事,但终究还是得找个好的理由、借口才能拿他们开刀吧?不然如何?我看你不顺眼,我要弄死你?虽然心里有这种冲动,但是这种事还是没有办法做的。
不多时,几位尚书将诏书看完了,不得不说诏书中很多内容写到了点子上,给出的解决方案也很是不错,但是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国君要裁撤封地,要收拢私兵!这是莒国开国以来历任国君都曾想过但是都没做过的事情。
“陛下,老臣以为裁撤封地一事兹事体大,还请陛下三思。”,户部尚书焦小白倒是第一个开了口,裁撤封地,国君这是疯了吧?本来涿州公就心高气傲的,这事儿一出还不是直接给了他借口吗?到时候,涿州公带着兵卒杀进王宫,这王宫还不得成了你的王墓么?
国君饶有深意的看了焦小白一眼,“三思?孤已经三思又三思了,封地一事不必再说,必须裁撤!”,说罢一甩龙袍的长袖又坐回到了龙书案之后。
“陛下!裁撤封地一事万万不可啊,封地乃是祖制,陛下这样违背祖制恐怕要令王族寒心啊。”,在焦小白的示意下刑部尚书佟斌赶忙伏拜于地,高声喊道。
“寒心?王族寒心?”,国君倒是让佟斌气乐了,“你且说说,孤怎么就让王族寒心了?”
看着国君紧紧盯着自己那恶狠狠的眼神,佟斌不禁咽了咽唾沫,思衬了片刻才说道,“封地是开国先王定下的祖制,为的是让王族守卫我莒国疆土,保我莒国平安。陛下贸然裁撤封地必然寒了王族的心呐。倒是他们若生了反叛之心,我莒国危矣。”
“陛下,佟尚书说的对,为了莒国安危,万万不可轻动这封地啊。”,焦小白赶忙附和道。
“反叛之心?”,国君阴沉着脸说道,“孤裁撤封地他们就会有反叛之心么?不裁撤他们就不会有了?”
“王族护国之心,天地可鉴呐。”,焦小白伏拜于地道,动封地那就是要让王族分裂,代价于国太大了,若是因此再遭到其他几国的攻击,国不将国,那么今天这些人都会成为千古罪人,这等骂名是真真的背不起啊。
“若他们有护国之心,就当自请裁撤封地!封地于国有利有弊,但如今看弊大于利!封地子民大有只知封臣不知国君的气象!还违例超征私兵,俨然是要把封地当做国中国。似此等狼子野心,你们还口口声声的说是护国之心?这便是不臣之心!”,国君高声暴喝,说道尾声气急之下直接将龙书案掀翻。
国君动怒了,国君真的怒了。几位尚书的冷汗再一次遍布全身,上一次就是刚刚读完诏书的时候。几位尚书赶忙伏拜于地。
此时的佟斌却不向其他几位大臣一样伏拜于地,就算是焦小白几次拉了佟斌的裤脚,佟斌也依然傲然屹立,甚至还同暴怒的国君对视这,“陛下可想过,这般雷霆行动可会让他们的不臣之心乍现,到时候莒国内乱,周边三国岂能袖手旁观?定会借机瓜分我莒国疆土!”。
“谁敢?孤要杀尽这不臣之心,孤要灭了三国,要一统中土!”,国君紧紧的盯着佟斌大声喊道。
“陛下,可曾上过战场?”,佟斌并没有被国君激荡的情绪所感染,而是轻声冷冷的问道,“老臣上过战场!老臣看见过战场上的残尸遍地!看见过战场的血流成河!”
“那又如何?”,国君冷笑道,“没有战争怎么一同中土?孤又如何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
“战争不是儿戏!不是黄口小儿过家家!”,佟斌高声道,你这黄口小儿就算是国君又如何?你怎么就能把百姓把兵卒的性命当儿戏?战争带来的不仅仅是荣誉,还有杀戮、死亡啊。多少个的母子会失去儿子?多少个妻子会失去丈夫?多少个孩子会失去父亲?这些你这个高高在上的国君知道么?裁撤封地?你明知道他们又不臣之心,就不能用别的方法解决?就非得挑起战争?
听着佟斌的话,户部尚书焦小白冷汗一直在流,黄口小儿?佟斌啊佟斌你怎么敢说出口啊?整个朝堂之上谁不知道你是太后一脉的人,国君不也知道么?你还敢这般说话,你就不怕国君愤怒到极点就杀了你?
“哈哈哈”,不过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国君听了便笑了,但是那笑意之中的冷意、杀意,他们都感觉到了,“佟斌,你这老贼可真敢说?你真当孤不敢杀你么?”
“为莒国安危,死又如何?”,佟斌并没有退却而是越发笔挺起来。
“愚昧!孤撤那封地才是为莒国安危!”,国君暴喝道,“来人!”
“奴才在,请陛下吩咐。”,一旁擦着冷汗看着戏的庞大海回应道。
“把佟斌拖出去,斩了!”。
“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佟尚书罪不至此啊。”“陛下开恩啊!”,几位尚书赶忙伏拜于地为佟斌求情,此刻无论是太后那一线的还是国君自己这条线上的,都在为佟斌求情,何至于此?
“庞大海!你没听懂么?”,国君根本不理会四位尚书的求情,而是向庞大海问道。
“是,奴才这就办。”,庞大海迟疑了片刻叫来崇文殿外的的护卫喊了进来。
莒国刑部尚书佟斌就这样被两名护卫拖了出去,他未曾跪拜也未曾求饶,只是在被拖出崇文殿的那一刻高喊了一声,“陛下!老臣以死谏君王!望陛下三思!”
“裁撤封地一事不容更改?否则灭九族!”,国君冷冷的看着佟斌被拖出大殿,而后对着四位尚书说道,随后便一甩长袖离开了崇文殿,徒留四位尚书在这冰冷而又空荡的大殿之中。
佟斌便被推出午门斩首,未及日落,佟斌满门二十三口连带着四十多仆人全部死于禁卫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