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堂之中,一脸凝重的刘煜将圣旨递给了刘煜和宫郎,随后便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良久不发一言,楚经纬进了议事堂为三人沏了茶,察觉到其中的气氛一样便在沏茶之后离开了议事堂。
那一旨圣旨便在贻清和宫郎之间传阅着,宫郎看过圣旨之后便是身躯一震,他万万没想到国君和太后之间的斗争会以这样的一种形式落下帷幕,而他看完圣旨之后更多的还是为刘煜而感到担忧,同刘煜相处四年,宫郎也品出了刘煜这个人的性格,他的性格诚然如同当年文华殿太学武申甫所说一般是“优柔寡断、多愁善感,才华横溢、心慈面软”,依照他这样的性格又怎么能够斗的过阴狠老辣的太后呢?贻清?他纵然是极为优秀的一个人,但是刘煜到了国都,他们就像是沧海一粟一般,在国都那潭浑水之中,孤立无援的他们又能经受过几个回合的争斗呢?宫郎想到这里看向了一旁的贻清,贻清倒是没有丝毫的惊讶,也察觉不出任何的担忧,他对这件事情的发生似乎早有准备,甚至宫郎隐约之间还能看到贻清脸上流露出的那份豪情万丈,这很奇怪,贻清似乎是有着十分充足的准备,不然那就是过度的自信了。
“恭喜殿下。”,看了圣旨之后,贻清一脸笑意的向刘煜抱拳拱手说道。
原本便皱着眉头一脸沉思的刘煜,只是抬头看了贻清一眼,并没有说话,但是那冰冷的表情和同样冰冷的眼神分明表现出对这件事情的担忧和拒绝,而一旁的宫郎低着头皱着眉似乎是在盘算着什么。
“怎么,马上都当上国君了,还这么不开心么?”,贻清一脸轻佻的说道。
刘煜沉吟了半天之后才抬头盯着贻清说道,“事出反常必为妖,先生觉得这件事是好事么?”
“早就已经注定的事情。”,一直沉默不语的宫郎突然开了口,“殿下,国君同太后的争斗从国君登上大宝那一天就开始了,即使不出现这样的事情,太后早晚也会找到些借口、由头实现废立的事情。”
贻清听了点了点头,“我知道国君同你的关系还算不错,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但是我必须说清楚一点,老百姓常说天家无亲。”
一句天家无亲让刘煜一瞬间从椅子上起了身,“天家无亲?是,没错,是天家无亲,但是这就是发生的这一切的原因?”
贻清听了倒是没有任何的异样,而宫郎则是一皱眉头端详起刘煜来。
刘煜又坐了下来,叹了口气之后才继续说道,“国君无缘无故的疯了,本公又要去坐上这国君的王座,呵。”
贻清沉吟了片刻,脸色几经变换才说道,“据我所知,国君丧失心智前后还发生了不少事情。”,刘煜听了贻清的话,只是看向他并没有说话,他不打算追问,因为他知道既然贻清已经开了头就一定会继续说下去的,贻清并不是在等他去追问,可能只是在平复心情或者说组织语言,果然停顿片刻之后的贻清继续说道,“当日,王后临盆,国君在坤宁宫外等待,而后内廷大太监屈伯彦奉太后懿旨到坤宁宫外寻国君,说太后要国君到永寿宫叙话,其后国君到永寿宫同太后叙话,不久王后因难产殡天。”
刘煜听了贻清的话,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而椅子则由于惯性砰的一下倒在地上,刘煜死死的盯着贻清,嘴唇不住的抖动,“你再说一遍?”
贻清看了刘煜一眼,但是他并没有重复刚才的话而是继续往下说道,“国君问讯晕倒,静书房掌案庞大海将国君送回乾清宫,其后屈伯彦两度到乾清宫,二度抵达乾清宫时还带着几位禁军,随后屈伯彦和禁军带着庞大海到永寿宫内,不久庞大海被推出午门以谋害君王为由施以凌迟,残骸置于新安城外示众。”,贻清说道这里又停顿了片刻,犹豫之后还是说道,“另外据说前一日有燕窝呈送永寿宫,燕窝之中有剧毒。”
毒害太后、王后难产、庞大海遭凌迟,这一个个讯息如同晴天霹雳般的轰向刘煜的大脑,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集中在两日之内,到底是谁在这两日之内做了这些事情,圣旨中所说的“国君突逢变故又遇奸贼毒害”?指的就是王后殡天和庞大海下毒么?庞大海又因何下毒?为什么这些事情并没有通过公文传递给鄞州?为什么圣旨什么没有明说?王后殡天为什么没有全国守孝?这一个又一个的问号不断冲击这刘煜的大脑,仿佛要炸裂一般。
宫郎听了也是一阵子的震惊,但是旋即又是一脸疑惑的看向贻清,国都根本没有就这些消息发来公文,而颁给刘煜的圣旨上也没有提到这些内容,更没有类似的任何风吹草动传到鄞州来,那么问题就来了,一直在这白麓城之中的贻清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消息从哪里来的?他不认为贻清有胆子编造这些信息,贻清是有文人骨子之中的桀骜但是他不至于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来编造这些东西,他是个聪明人没有必要也没有可能这样做。
“兄长失去心智诚然不是什么好事,即使自己是因为这样的缘故而有机会继承大宝。”,贻清看了一眼还在消化信息的刘煜,皱着眉头继续说道,“但这并不是你现在迟疑的理由,你现在真正要面对的问题是前往新安的这一路以及登上莒国国君王位之后的路,今后的你不在是人们口的鄞州公,不是什么公爷也不是什么殿下,而是陛下,莒国陛下,朝堂之外你要面对的是莒国的万千民众,在朝堂之上你要面对的是掌控朝政的太后和她的党羽、拥趸。听之任之虽然能够委曲求全,但只能沦为太后的棋子,如果不符合太后心意而是同她同她的党羽针锋相对,不免落得如今国君的下场。鄞州公殿下,这才是你现在需要考虑,你要考虑的是离开鄞州之后的事情,而不是国君为什么疯了,庞大海到底有没有毒害国君,这些事情不是重点,登上国君宝座之后有的是时间来查,如果就是为了这些缩在白麓城怕是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查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
一脸正气的贻清说完这些话便坐了下来,滋遛滋遛的喝着盖碗之中的热茶,不再理会还在神游太虚的刘煜和宫郎,话已至此便没有必要继续说下去了,自己说的已经够直白的了,刘煜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听进去了之后该如何做、如何选,这一切就都不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了,如果刘煜没有听进去而是依旧在这白麓城之中不断的纠结,那么自己也就没有必要留在这白麓城之中了,因为如果刘煜没有听进去,那只能说这个人不值得自己去辅佐,这样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能做好什么呢?
议事堂之中,刘煜站在高悬的匾额“允执厥中”之下,这块匾额是先王在世的时候写给刘煜的。先王曾经对刘煜说过,“你早晚是要有自己的封地的,你要去那里统领一州的百姓,所以你务必要记住这四个字允执厥中,你的一言一行都要符合这四个字,也就是言行都要符合不偏不倚的中正之道,只有这样才能让百姓感到我莒国王室是亲民爱民的王室,才能让百姓更加拥护莒国的统治,否则怕是要重蹈当年澹炀帝的覆辙。”
刘煜来到鄞州后便将这块匾额高悬在议事堂之内,他想用这块匾额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无论是什么时候也无论是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要做到允执厥中,不能丢了莒国王室的脸不能忘了先王对自己的谆谆教诲。
在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分外刺耳的议事堂之中,还是宫郎率先开了口,“殿下,圣旨既然已经到了,就如同贻清先生所说的一般,没有必要再将时间和精力花在顾忌和思考那些想不明白的问题上了,到了新安之后的安排才是殿下需要考虑的。”
“哈哈哈”,宫郎话音刚落,刘煜便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让宫郎有些摸不到头脑,这殿下是因何发笑?是想通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而一旁喝茶的贻清确实眼神一亮而后也微笑着起来,看来刚才的话还是让刘煜想明白了,或者也可能是他自己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关键是在于前往新安的一路还有就是登基之后如何同太后开战,贻清并不认为刘煜到了新安之后会在太后面前委曲求全,刘煜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而相反的是他的野心极大,所以在朝堂之上刘煜只可能同太后虚与委蛇。
“去新安路不会一帆风顺,但本公也不会为此退缩半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能耐就在这路上将本公截杀,本公也就不用为坐那王座而发愁了,若是没有人有那能耐,本公就在那王座上好好陪他们下这一盘棋。”,刘煜说着看向贻清,“当日,还是在当日在万里江山一局棋时所说的那句话,解不开本公就毁了它!本公决计不会做那棋盘上的棋子,要做便做那棋手,叫这莒国这中土都在本公的翻云覆雨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