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拒绝的这么快,还是刘煜有些没想到,按照刘煜的料想,即使母后不同意将宫和笙立为王后,也应该会较为委婉的做出回应,毕竟如果一上来两个人就连这个问题都谈不拢的话,那么两个人很快就会进入到全面对抗的过程之中,这种全面的对抗,相信即使是母后也不愿意面对,毕竟现在朝堂的动荡还在持续,而另外一方面涿州方面虽然没有太过于明显的东西,但是谁都不知道,在与虢国的摩擦过程之中涿州方面会不会有进一步的动作。
而现在母后竟然直接的拒绝了,似乎这件事根本就不能商量一般,刘煜实在是有些想不通,就为了一个王后就情愿两个人开始全面的对抗么?刘煜不禁皱起了眉头,“母后”
“别说了,这件事不需要再商量了。”,章之涵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刘煜要说话,而且章之涵还瞪着眼睛对刘煜说道,“当初,淼儿说要自己挑选王后,好,本宫顺他的心听他意,然后呢!他选了个什么东西?他选的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挑拨我们母子关系的女人!一个要害死本宫的女人!”
见章之涵不断咆哮着,刘煜不禁挑了挑眉毛,原来症结是在这里啊,这倒是让刘煜不禁有些咂舌,虽然自己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件事到底是个什么真面目,但是找这样看来,可以说迟君玉那碗毒燕窝确实给母后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可能也是知道自己刚才有些过于失态了,章之涵揉了揉眉心的之后,便叹了一口气,然后才又缓缓的说道,“煜儿,别怪本宫同你发火,实在是,唉,王后乃是一国之母,兹事体大,不得有半点的疏忽啊,这个人若是得体得当,那么后宫就不会乱,你就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朝政之中,如果这个人不得体不得当,那么你在操劳朝政之外还需要操心后宫的事情,可是你哪还会有那么多精力分散在后宫去呢。”
刘煜微微抿嘴,你怎么知道宫和笙不是个得体得当的人?她是那么善良那么贴心的一个人,她是一定会照料好后宫的事情的。你不让她当王后,恐怕是因为自己已经有了人选了,这个人就能管好后宫?只能说这个人会听你摆布吧。
不过,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是刘煜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沉默着,因为他也不想就这样直接跟母后开始对抗。
见刘煜低着头不说话,章之涵苦笑着摇了摇头,“先王驾崩四年了多了,原本以为淼儿能为本宫养老送终,可不想他却又失去了心智。先王驾崩之后,本宫该自称哀家的,但是哀家这两个字本宫从未用过,因为觉得这两个字太凄惨了。”,章之涵拉过刘煜的手说道,“本宫确实同淼儿有些纷争,但是都是为了莒国,为了黎明百姓为了江山社稷,淼儿野心勃勃,这不是错事,但是他的步调迈的也太大了,要变法没错,但是要动封臣这可怎么能行呢?先王在的时候,那几位还蠢蠢欲动,先王去了之后那些人更是飞扬跋扈的,若真是动了封臣再者说,动封臣的话,那莒北五国的外戚呢?难道会不动么?淼儿的变法的信儿一出,莒北五国的国公纷纷上书,若真是按照他的想法来,到时候必然是烽火重燃,这江山还能是江山么?”
章之涵说的话,倒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实情。如果说国君铁了心要裁撤封地的话,又怎么可能就绪保留莒北五国的存在呢?要知道封地是王室宗亲,而莒北五国那都是外戚,连近亲都能撤了更何况是那些外戚呢?纵使莒北五国是为了平抑大国之间的斗争,有一个缓冲,但是看国君那意思,完全是会连莒北五国都不保留了。
刘煜也不禁叹了口气,“母后,儿臣知道,这些年来您也不容易,也是为了莒国黎明百姓、江山社稷尽心竭力。”
章之涵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
见刘煜点了点头,“王后的事情,你还是听本宫的吧,本宫给你挑选的王后是焦小白的女儿。”
听了章之涵的话,刘煜就是一皱眉头,焦小白?那老头都快七十了吧?他的女儿得多大岁数啊?这是给我找王后么?这不是给我找了个妈么?
“焦阁老的女儿?”,刘煜眼角有些抽搐的问道。
“嗯,今年刚满二十岁,是比你大一些,但是大啊有大的好处,知道疼和人。这姑娘本宫也见过,说话办事都很得体,生的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但是也算是仪态端庄,有点母仪天下的意思。”,太后看着刘煜慢慢的说道。
“母后,儿臣刚到新安,未来接手国政必然也是千头万绪,依儿臣看来,大婚的事情先放一放吧。”,刘煜揉了揉下巴说道,虽然表面上很是平静,但是心里头却早就开了国了,开什么玩笑,就冲那仪态端庄四个字来说,这个女人必然不是什么能够入眼的模样,肯定是长相惨不忍睹,实在是没什么可夸的才说什么仪态端庄的。
章之涵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也罢,那就这件事就先放一放吧。”
正在这个时候,有小太监进门跪拜在地然后说道,“陛下、太后,太师章秋歌求见。”
“哦?”,章之涵便是一笑,“快请。”
章秋歌,莒国现在唯一的太师,也是章之涵的父亲,换句话说章秋歌便是刘煜的外祖父。
听到章秋歌这三个字,刘煜的脸上也不禁流露出了笑容,生在这君王之家,他并没有体味到太多的亲情感,不然也不会羡慕寻常百姓之家的亲情味,要是说有人让他感受到亲情的话,或许就是自己的外祖父了。外祖父虽然在朝为官,但是进入内宫的机会并不多,也就是逢年过节或者是母亲的生辰才会被获准进入内宫,因而即使是自己也很少能见到他,不过自己的外祖父倒是时常托内务府的人送来一些小玩应,比如民间的工艺品啊、小玩具啊什么的。每次获准进宫的时候,还会常常在衣服里藏一些吃食什么的,尽是宫内见不到的吃食,不过这些吃食也常常在午门就被搜了出来,老爷子也不得不花钱收买,后来午门的守卫也知道这是老爷子给宫内那两位王子带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了。
如是,刘煜便对章之涵说到,“母后,儿臣去迎迎外翁。”,见章之涵点头,刘煜便一路小跑的出了永寿宫。
此时,年逾七旬的章秋歌正在小太监的带领下走了进来,见到刘煜便赶忙撩袍跪倒,“老臣参见新君,问新君圣躬金安。”
“外翁快起。”,刘煜赶忙将章秋歌扶了起来,“外翁不必如此。”
章秋歌倒是笑呵呵的,“礼法不可废,礼部颁的令,新君登基前,一律称颂问新君圣躬金安,待新君登基后再问万岁。”
刘煜扶着章秋歌的肩膀慢慢向前行着,“礼部那些人就是成天捣鼓这些没有用的东西。”
“唉,陛下可不能这么说,礼法这东西是根基啊,我们这等中土上国就是因为礼法森严才让诸国臣服的。”,章秋歌摆了摆手,然后停住了脚步,打量了刘煜然后说道,“四年没见了,长个儿了,也壮实了不少。”
刘煜微微一笑,“母后也这么说,您老身体怎么样?我常常写信到新安来,您总说身体好。”
“唉,岁数大了,毛病肯定是有的,不过挺好的。”,章秋歌说道,不过眼神也突然落寞了起来,“中秋前病了一场,当时国秦国公还特意出宫来看了老臣,没想到这不过个把月的工夫,秦国公竟然,唉。”
见自己的外祖父眼中含泪,刘煜也红了眼眶,秦国公刘淼的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任谁都没有办法接受,刘煜也不想将这话题进行下去,便赶忙说道,“您老身体好就好,今后多到宫里来,看看母后,她一个人在宫中也是寂寞。”
章秋歌点了点头,便在刘煜的搀扶下走进了,章秋歌见到太后章之涵便又要行跪拜问安之礼,不过却被刘煜和章之涵都拦住了。
“严君不必如此。”,章之涵拉着自己的父亲坐到了塌上,自己则坐在了另一边,而刘煜则坐在了屈伯彦搬来的椅子上。
“陛下,太后。”,章秋歌朝刘煜和章之涵拱手之后便说道,“礼法还是遵循的。”
刘煜摆了摆手,“礼法讲究人伦,百姓即知道尊师重道,更是知道恭敬长辈,怎么到了这王宫之中就颠倒了呢?不能因为我是新君就颠倒了。”
“陛下可不敢这么说,这是祖制,陛下乃是莒国新君,是九五之尊。”,章秋歌赶忙起身说道。
刘煜起身扶着章秋歌坐下,“外翁既然认我是新君,那就听新君的。”,说着刘煜便对屈伯彦说道,“屈公公。”
“奴才在。”,屈伯彦赶忙躬身应声。
“你且记下,孤下面的话,然后递给内务府,再报礼部备案。”,刘煜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是。”,屈伯彦点了点头,便从一旁小太监手中接过了纸笔,准备开始记录。
见屈伯彦做好了记录的准备,刘煜沉思片刻之后说道,“天地君亲师乃儒家所推崇的,即敬天法祖、孝亲顺长、忠君爱国、尊师重教,此乃莒国历代君王教化民众所应崇拜的、尊敬的,王室宗族及君王也当如此,自今日起更当如此,不应以身份作为尊卑的考量,今后免外翁见孤行大礼,免先王后妃见孤行大礼之事,应由孤行礼问安。”
“陛下”,章秋歌一直默默的听着,甚至很是赞许的点了头,不过听到后面以后自己这位新君的外孙要向自己行礼,章秋歌便准备阻止,不过却被女儿伸手拦住了,章秋歌看向自己的女儿,却见女儿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刘煜在屈伯彦写完之后,便将屈伯彦手中的纸接了过来,看了一遍之后又还给了屈伯彦,然后说道,“屈公公把这个现在就交给内务府吧,然后让内务府通知下去。”
屈伯彦点了点头,然后后退了三步转身离开了。
“煜儿长大了。”,章之涵有些感慨的说道,然后看向章秋歌继续说道,“严君日后也不能再对本宫跪拜了。”
见章秋歌还要说些什么,章之涵便摆了摆手拦住了章秋歌,“今后,我们父女还是参照入宫前的称呼来吧,父亲大人。”
“这怎么能行呢?”,章秋歌摇了摇头,“天子与民当是不同,尊卑还是要的。”
“外翁。”,刘煜轻声说道,“何为尊何为卑?依我看,既然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么天子与庶民就是同样的,没有任何尊卑之分,天子的命是命,百姓的命当然也是命,人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没有什么区别。”
章秋歌叹了气,不再说话,他知道刘煜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年武太学评价刘煜是“优柔寡断、多愁善感”,但是同时章秋歌也知道其实武太学还说过,刘煜是“凡有决断、鲜有变更”,他对自己下的决定是很坚持的,骨子里实际上是个很固执的人。
见章秋歌一声叹息,刘煜只是一笑,然后抱拳拱手对章秋歌说道,“请外翁大人受外孙一拜。”,说着便跪在地上给章秋歌磕了一个头。
章秋歌起了身将刘煜扶了起来,然后轻轻的拍了拍刘煜的脊背,老泪纵横。
在章秋歌离世之后,整理章秋歌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本子,是从章秋歌二十岁开始的日记,在永和四年十月二十一日的记录之中,是这样写的,“永和四年十月二十一日,鄞州公殿下奉旨还都,祭祀太庙晋为新君,待登基典仪后执掌莒国朝政为莒国国君。吾入永寿宫,见新君及太后,新君以礼相待,后免吾参拜新君及太后之礼,吾深觉不合礼法尊卑,新君言天子与民并无尊卑,吾深感温暖,思及永和王即如今秦国公,若永和王在位时良善待臣、温暖臣心,自能平复朝堂动荡,自能掌控朝政,事与愿违,永和王在朝中杀伐凌厉,群臣皆为惊惧,恐遭君王惩治,行事多为阳奉阴违,由此见新君临朝或为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