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大臣、文华殿大学士、工部尚书钱继伟在午门被切了脑袋,而他的一家人也在菜市口被剁了头,消息很快传遍了新安城的各个角落,京城的官员、百姓都将目光锁定在了那巍巍的王宫之中,这便是新国君的三把火之一么?
钱继伟是太后的人,这不光是刘煜知道的,不光是百官知道的,连带着子脚下的民众们也是很清楚的,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国君第一早朝就杀了太后的一位大臣,而且是左膀右臂的大臣,那可是尚书啊,不是菜摊的老刘老张啊,这把火烧的有足够旺啊。
相比较百姓们的新奇和惊叹,永寿宫之中的太监和宫女们感受到的却是肃杀,太后章之涵离开崇文殿返回到永寿宫便是怒气冲冲的样子,那样子让一众太监、宫女连大气儿都不敢喘,看着太后将宫中的瓷器、家具砸的稀巴烂,太监和宫女们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生怕太后将气撒在他们身上。不过饶是如此,两个太监还是被无缘无故的打了四十大板,嗯,估计每个半年是缓不过来了…
“太后,您息怒啊。”,直到章之涵累的瘫坐在塌上之后,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屈伯彦才赶上前劝慰。
“息怒?”,章之涵冷笑道,“第一早朝就把本宫的大臣给杀了,你让本宫怎么息怒!”
见章之涵尖声厉喝,屈伯彦的冷汗便湿透了后背,看来自己还是出来早了,该再等一会儿的,就在屈伯彦准备解释些什么的时候,便听见外边通传,“陛下驾到!”
这一声“陛下驾到!”,有如赦令一般,屈伯彦和永寿宫的太监宫女赶忙跪拜在地,心中也不禁感激起这位国君来。
不多时,刘煜和贵子便走了进来,看着永寿宫之中的一片狼藉,刘煜心中也不禁有些讶异,自己这位母后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的压不住火气啊,不过就是拿掉了个工部尚书嘛,又不是连锅端了,至于嘛。
“儿臣参见母后,问母后金安。”,刘煜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还是毕恭毕敬的跪在了章之涵面前。
章之涵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道,“陛下快请起吧。”
“谢母后。”,刘煜起身后,对章之涵微微一笑,“母后这是让那钱继伟气到了?”
老娘是被你气到了!章之涵心中暗想,不过嘴上却按照刘煜给的台阶走了下来,“本宫原以为这钱继伟是个老臣,能够尽心尽力的辅佐陛下,但是没想到这厮竟然是这样的无耻之徒,这是败坏莒国的江山啊。”
刘煜坐在塌上,点零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些臣子们到底是忠是奸,是清还是浊,一时半刻也是看不清的。不查的话,一个个都是些清廉忠臣,恨不得让朝廷给他们立牌坊,一查下去一个个都是些大蛀虫。”
对于刘煜的话,章之涵还是认同的,想要控制这些人实在是太难了,你没有办法时时刻刻的盯着他们,只要你又一时半刻不盯着他们,那他们就会有无数方法做那些贪赃枉法的事情。历朝历代对于贪腐的问题的应对,都没有特别有效的方法。
“陛下来本宫这里是?”,章之涵并不打算继续同刘煜绕下去,今刘煜的举动已经相当于宣战了,毕竟在他第一次早朝的时候就当着自己的面把自己一脉的忠臣给拿下了,而且刘煜两次问及自己这个人该不该杀,这让章之涵格外的恼火,因为在她看来这是羞辱,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羞辱!在章之涵看来刘煜绝对不是来看自己笑话的,这绝对不可能,如果刘煜真的是来看自己笑话的,那么这个人不会有什么大的前途,未来他注定无法于自己相抗衡。
刘煜点零头,然后道,“母后,儿臣此番前来是有几件事儿同母后商量。”
“是么?”,章之涵微微一笑,“陛下乃是莒国国君,整个莒国都是陛下的,还有什么是需要同本宫商量的呢?陛下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章之涵不阴不阳,一点好气儿都没有的道。章之涵不由得在心中暗想,有事儿同本宫商量,怕是要利用钱继伟这个案子迫使本宫让出利益吧?
刘煜微微一笑,“母后自父王是储君的时候便开始参政,经验和能力都要胜过儿臣,一些琐事儿臣自己处置,一些相对棘手的时候,儿臣还是要向母后请教的。”
不得不,刘煜这话的,从表面上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但是如果细究的话,其实全然都是讽刺。章之涵自然能够体味的刀刘煜这话中有话,不过既然刘煜只是暗戳戳的在,自己也没有办法借此发火,只能按耐着心头的怒火,“既然如此,陛下就吧,本宫看看到底是什么棘手的事情,连陛下都不能自己做主。”
刘煜微微一笑,便冲贵子摆了摆手,贵子赶忙怀中的折子拿了出来,然后放在刘煜和章之涵之间的桌子上。
章之涵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折子,蓝色绸布的折子,看样子是都察院递上来的,难道是钱继伟的案子?钱继伟的案子还牵连着别的大臣?
章之涵微蹙峨眉,然后伸出手指了指桌子上的折子,有些明知故问的问道,“这是?”
刘煜叹了一口气,“钱继伟的案子还牵连到了朝中其他的大臣,钱继伟的书房里有一个账册,账册上非常详细的记录了他同朝中大臣,甚至还有军中将领银钱往来的账目。”
听了刘煜的话,章之涵的瞳孔微缩,然后拿起了桌子上的折子翻看起来,这一看惊的章之涵一身冷汗,在这个折子记录了近五十名官员同钱继伟的银钱往来,其中不乏当朝大员,比如内阁大臣、文华殿太学、吏部尚书姚振岳,文华殿协办大学士、都察院总都御史,武英殿协办大学士、兵部侍郎,文华殿协办大学士等均涉及其中,而这其中很多人都是自己一脉的。
章之涵看似很平静的将手中的折子一页页的看完,但是实际上心中的震惊、怒火已经无以复加了,章之涵将折子丢在了桌子上,闭上了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半之后才又睁开眼睛看向一旁的刘煜,“陛下,准备怎么做?”
其实刘煜很心情很复杂也很矛盾,按照他的心思,那么这些人一个个都得抄家、掉脑袋,甚至都得诛灭九族,但是他也很清楚一个问题,如果把这些人都抓了,朝廷就乱了,毕竟光是一品大员其中就涉及到了两位,从一品四位,二品三品更多,这些官员无论是几品的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身居要害,如果贸然拿掉他们,那么可能无人可用,朝廷必然会乱。
但是如果不拿掉,任由这些人继续下去,那么恐怕距离莒国亡国也是不远的事儿了,真可谓是抓则荒政,不抓则亡国。
他同贻清有过这方面的探讨,甚至可以是争辩,对于这些贪官,贻清并不打算都抓,他的顾虑同刘煜是一样的,现在刘煜手头没有那么多人可用,如果真的是把这些人都抓了,那么朝政必然生乱甚至是荒废,按照贻清的法,那就是这些贪官好比是就是一条条猛虎,他们的身边还聚集着狼群,聚集着苍蝇,对于他们的处置不免会拽萝卜带出泥,你抓了一个一品大员就能带出几个从一品、二品甚至更多的官,抓的太狠了甚至可能造成底下的官员不作为,开始混日子。这是绝对不行的。
刘煜沉吟了片刻之后才道,“母后也把这份折子看过了,一桩桩一件件都已经查实,儿臣虽然是刚刚登基,但是也没有必要为了维护自己的位置来栽赃他们、陷害他们,那是儿臣不屑于做的。”
刘煜叹了一口气之后接着道,“这些当朝的大员都是这样,那么低下的那些官呢?就像是钱继伟的弟弟,一个没有功名没有官职的庶人,能够在棉云为非作歹甚至号称什么棉云的太上皇,连当地的官员都得巴结他。再有像成安县的县令马寿安,一个的县令家里竟然用到了金丝楠木,竟然用纯黄金打造的鸟笼子养鸟。母后,莒国已经快烂到根子上了,这个时候再不管,莒国就完了。”
章之涵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章之涵确实是觊觎莒国大位,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章之涵是个糊涂的人,她反而是个很聪明的人,她知道刘煜所的都是事实,她并不会因为是刘煜要对这些贪官下手就出手护着他们,毕竟如果莒国烂了,自己的大权之梦也就破碎了。
章之涵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折子,“陛下,你的是事实,本宫不反对,但是你也要知道这些大臣拿下来会有多大的影响,拔出了萝卜还会带出泥的,一个钱继伟就能连带着揪出这么多人,继续查下去又会怎么样呢?壮士断腕?断腕之后呢?”
刘煜哀叹了一声,点零头,“是啊,抓则荒政不抓则亡国。母后,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儿臣不会全动,但是几个官帽大的,儿臣还是动一动的,至于其他的儿臣打算让都察院会一会他们,让他们将这些年贪腐的银钱都吐出来,之后官照做。”
章之涵原本还担心刘煜会意气用事,非得把这些人都抓起来才会作罢,还真没想到刘煜是打算抓大放,不过抓什么大放什么呢?
“陛下,准备动哪些人?”,章之涵问道,既然陛下有意大事化,那么自己还是考虑维护自身力量的。
“吏部尚书姚振岳、都察院总都御史彭国清。”,刘煜缓缓的道。
刘煜的话一出,章之涵便很是诧异的看向刘煜,姚振岳和彭国清严格意义上来,都是前任国君刘淼的人,刘淼在位的时候这两个人同自己一脉斗的很厉害,即使刘淼被废也不大可能投过来,这两个人几乎铁定会成为刘煜一脉的肱股之臣的,这折子上的大臣不乏自己一脉的忠臣,自己这个儿子还真的是有些壮士断腕的气魄啊。
此话怎么讲呢?
如果刘煜是从这折子上挑出太后一脉的人,那么外界会认为刘煜的目的更多是的削弱太后一脉的力量,而不是真正的为了抓贪官,但是刘煜抓了自己潜在的肱股之臣,那就会让外界知道,刘煜的目的不是排除异己,不是打击太后一脉的力量,而是真真正正要整顿吏治,这样的话他的所作所为才能真正的让官员明白自己是该做些什么。
章之涵想了想之后,颇有些投桃换李的道,“好,如果陛下在处理的过程中遭遇了什么阻碍,需要本宫做些什么,陛下就让贵子来传个信儿就是了。”
“谢母后。”,刘煜微微一笑。
“第二件事应该就是他们三个饶后继人选了吧?”,章之涵微笑着问道。
“是。”,刘煜点零头,在折子上选择废君一脉的大臣作为目标,既有向下官员做出宣誓的意味,同时也确实有像太后示好来做交易的打算。
未等刘煜继续话,章之涵便先开了口,“本宫提几个人。秦国公失智之后,本宫在崇文殿宣布废立君王,结果遭到了刺杀,当时一怒之下牵连了不少人,现在看他们也是无辜的。所以工部尚书还是由涂志远来做吧,他也算是三朝老臣了,工部交给他是合适的。”
见刘煜微笑着点零头,章之涵继续道,“孙聿修这些年官声一直不错,在都察院做的很好,尤其是这次关于钱继伟的事情查的很好,可以是滴水不漏,这个人执掌都察院的话,是个好事儿,本宫看这个都察院总都御史非他莫属。”
“母后明鉴。”,刘煜微微一笑道。
章之涵点零头,“至于吏部尚书,那就由那位贻清来做吧。”
章之涵话音刚落,刘煜便惊讶的看向了章之涵,他是有投桃换李的心思的,但是万万没想到,投桃换了个大桃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