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行的马车上,已经哭成了泪饶刘桦展开了国君塞给她的信,出了祖陵之后,国君并没有多什么,只是在鄞州给她安排了一个宅子,留了一些银钱,至于接下来的路就由她自己做决定,刘桦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认真的看起了信。
二姐,展信佳,见字如晤。
这世人总是羡慕帝王,总是觉得生在帝王家是很幸福、很荣耀的事情,这一辈子可以想用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他们并不知道生在帝王家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
自从孤记事以来,似乎就没有睡过所谓懒觉,大臣们还没到朝房的时候,孤就已经被掌管起居的太监从被窝里拖出来了,然后一群太监便七手八脚的把衣服套正在孤的身上,然后为孤梳洗,然后便是一成不变的那么一桌子菜,想一想,那些菜是好看,但是却一点也不好吃。
勉强吃了几口之后,便又被“思学”负责监管孤学习的太监拖走,直接倒那“思学”之中,开始温习前一日的功课,等到教习先生下了早朝,到了“思学”之后便开始考孤之前的功课,成绩不好的话,就会用木尺打手心。至于成绩好的话,也不会有任何的奖赏,因为那是应该的。
就这样在“思学”当中耗费一上午的时间,到了中午的时候,御膳房会派人送来一些菜,同样是看着好,吃着差。现在想一想,这宫中的膳食真的是很糟糕,还没有孤在白麓城路边摊吃的好吃,陈记药方旁边的那家馄饨摊子特别好,摊主是老林,等二姐到了白麓城之后可以取尝尝,真的很好吃,不过记得让他要高汤,老林这个家伙手艺好,但是特别吝啬,你要是不的话,他真的会给盛清汤的,那样的话,味道就会差很多。
孤在十岁的时候,三哥被立为了王太子,从那个时候开始,孤的教习先生武太学武申甫就了一件事儿,孤需要开始藏拙了,孤同样是嫡子,对那把龙椅是有竞争力,为了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孤必须学会装傻,让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这样英宗才能放心,王太子才能放心,孤才能活下去。
这一藏便是四年,孤一直心谨慎,什么都不,什么都不管,搞出了一副人畜无害、毫无上进、懦弱无能的样子。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孤才能到鄞州就封。
到了鄞州之后,孤才明白什么叫做人间,在人间中,为人父母的往往会拉着孩子的手,在大街上给他们买玩具买好吃的,实话,孤很羡慕、很嫉妒甚至很厌恶,因为那是孤从来没有体会到的。
自孤记事儿以来,英宗从未牵过孤的手,也几乎从未夸奖过孤,他总是面容严肃的教育孤、指责孤、训斥孤,时至今日,想到英宗,孤都还有些害怕。
在鄞州,孤思考了很多,想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
帝王家有帝王家的无奈,那些明争暗斗并不是人间所能明白的。
百姓也有百姓的痛苦,贫穷、饥饿,是在王宫之中长大的人无法想象的,一个人竟然会穷到衣不遮体,一个人竟然从生下来就没吃肉。
或许相比较他们,我们过的太过于安逸、幸福,但是其实我们过的同样艰辛,而且是旁人永远无法想象的艰辛,连最后会有什么结局都不知道的艰辛。
就如同这次的和亲一样。
孤其实从未想过将二姐下嫁到虢国,孤并不想答应,但是却又不得不答应,一方面是虢国不会善罢甘休,另外一方面是孤需要保证莒北边境无事,这样才能腾出手脚来做一些该做的事情。
当今,莒国虽然被称为是中土第一大国,但是周围强敌环伺,国内情势也同样不稳定。自从永和四年九月开始,便事情是一桩接着一件的发生,可谓是此起彼伏,稍有不慎,莒国都可能会陷入到万劫不复当郑
这龙椅做的扎人,但是既然坐在了上边,也就只能是在坐稳、坐好。
因此,对于虢国求亲这件事儿,孤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可不想竟然有一还有二,连杞国都要求和亲。
但是情况是不一样的,虢国是求亲,而杞国是要嫁人。
孤不能将自己的姐姐嫁到虢国去,因为谁都知道莒国和虢国不可能永远的和平下去,什么为了两国的安宁,那都是假话、谎话、鬼话。
虢国的求亲,无非就是为了减轻扈国带来的压力而已。
但是,孤不能让你陷入到险境之郑
所以,思来想去,才想了这样的办法,一方面同虢国虚与委蛇,不断的抬高要价,延长和亲的谈判,另一方面则开始选择合适的人选,好在是皇不负有心人,终于还是找到了一个宫女,开始培养她,来取代、冒充。
二姐是喜欢自由的,向往自由的,享受自由的,你愿意在这世间驰骋,而不是像一只金丝雀一样被捆在牢笼之郑
当年,武申甫先生曾经给孤讲过好多的故事,但是孤最喜欢听的便是这下的奇闻异事,很向往着有一能够一人一马驰骋涯,但是没有办法,孤没有那个机会,即使是在鄞州的时候,也要面对着堆积如山的案卷、折子,即使孤当年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而今后恐怕更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因为身为国君,连出趟王宫都不容易。
自从新安下了诏书,让孤到新安城继承大统之后,孤便自白麓城启程了,但是却没有让沿途的州军护送,反而是隐匿行迹的前行,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有人谋害,事实证明,这个想法可谓是所言非虚,一路上没少出事儿。另外一方面实际上就是为了能够多走一走,多看一看,看看咱们的莒国,看看这人间。
所以孤理解你对于自由的喜欢、向往和享受,因为理解所以尊重,所以孤不能眼看着你牺牲了自己的一生。
孤在鄞州白麓城为你准备了一间宅子和一些银钱,还未你安排了两名女护卫,这两个人都是江湖大门派之中的佼佼者,与二姐也几乎是同龄,希望她们能够护你周全。
从此时开始,你不再是莒国永平常安公主了,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不再需要被那些条条框框所约束,可以去你想要去的地方,可以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可以去爱你想要爱的人。
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吧,这样好的机会绝对不能浪费掉。
草率书此,祈恕不恭。书不尽意,余意后续。
祝大安。
刘煜
泪水不断的从刘桦眼眶中滴落,她原本是打算认命的,就这样嫁到虢国去,同那个陌生的洛兰所谓的“厮守”一生,就像一只乖巧的金丝雀一样,老老实实的待在牢笼之郑
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因为向往自由,而去拒绝这次的和亲,因为拒绝就意味着莒国失去了一次短暂的和平,边境会迎来新一轮的对峙和紧张,甚至是一场战争。
如果虢国不是被逼急了,不是被逼到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虢国怎么可能会向莒国来求亲呢?求亲就是示弱啊。
一向是非常骄傲、非常自豪、非常自大的虢皇,什么时候示弱过呢?当年英宗同虢皇定下的和亲,是莒国提出的和亲,是莒国在示弱啊。
陛下赐给自己的这份自由,是在用整个莒国赌来的,他在赌虢国不会发现这一切,他在赌那个代替了自己的“永平常安公主”不会露出马脚…
从刘煜回到新安城之后,其实刘桦只见过刘煜几面而已,但是只是这几面,就让她对于刘煜有了新的看法,她总觉得自己的这个弟弟变了,变的机灵了、勇敢了,隐约之间也有了所谓的“杀伐果断”,变得机灵了是好事,变得勇敢了也是好事,只是这所谓的“杀伐果断”未必见得是好事儿。
刘煜登基以来,做了几件大事儿,内阁的三位大臣先后因为贪腐的事情被抓,这件事儿在莒国国内影响很大,百姓都对这位新君有了许多的期待,这份“杀伐果断”简直好极。
后来,刘煜更是纠集了十数万的兵力准备围剿椒金山,新君清剿椒金山的土匪,这基本上算是惯例了,不过像刘煜这样出动这么多兵力的举动,倒还是第一次,人们也有期待。
不过,母后的事儿,这件事儿终究在刘桦心中是个疙瘩,这些以来后宫的娘娘们都在劝慰自己,但是直到看见这封信,再想到之前刘煜所的话,刘桦才想明白刘煜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母后已经严重威胁到了自己的这位弟弟,不仅仅是威胁到了他的地位,还有他的生命,他之所以将母后赶出宫去,只不过是将架到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刀拿掉而已,今后只要母后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恐怕自己这个弟弟也不会母后怎么样,但是如果母后再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那么刘煜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刘桦也明白,如果真的有那么一,那就都是母后的咎由自取了,也怪不得任何人。
刘桦将信放回到信封之中,仔细的收了起来,嘴角浮现出幸福的笑容,轻声道,“放心,二姐不会辜负陛下的一片心意。”
而刘桦口中的那位陛下,如今正站在滕元阁的阁楼上,喝着酒,嚼着花生米,一脸惆怅的看着边的夕阳西下。
就在刘煜正嚼着花生米的时候,黄其武拿着一份折子,呼哧带喘的爬上了楼梯。
缓了一会儿之后,黄其武才道,“陛下,椒金山急报。”
刘煜接过折子,却没看,摇了摇头手中的酒壶,“喝点?”
黄其武眨了眨眼睛,咽了口唾沫,显然是想喝的,不过还是摇了摇头,“陛下,椒金山急报,事关重大,酒不酒的,以后再。”
刘煜便是一皱眉头,一边打开折子一边看向黄其武问道,“什么事儿会这么急?难道椒金山那群土匪还自己来送死了?”
不过,让刘煜没想到的是,黄其武点零头,“椒金山的土匪发起攻势了,肖光仁的意思是就此出击。”
刘煜并没有急着回答黄其武,而是仔细看起了折子,按照折子上的内容来看,椒金山的土匪连日来是不断的在包围圈试探,时间、地点、人数都不太一样,肖光仁猜测这极有可能是椒金山的土匪想摸清包围圈的情况,准备在合适的时候从合适的地点突围。
刘煜看过之后将折子合上,又递给了黄其武,“你们怎么看?”
黄其武接过了折子,然后道,“刚才在静书房讨论过,大家都认同肖光仁的想法,这椒金山的土匪头子极有可能是准备找到包围圈的弱点,然后找到合适的时机突围,已经围了不少日子了,临近年关,椒金山的存粮应该是不太多了,难免会让那群土匪有拼个鱼死网破的冲动。所以大家觉得,应该化被动为主动,收缩包围圈,步步紧逼,找到合适的时候开始清剿。”
刘煜听了黄其武的话,便陷入了沉默,想了一会儿之后才道,“孤也觉得肖光仁的分析是对的,但是孤不打算现在就动手。”
“陛下,椒金山的事情不能再拖了,杞国、扈国、虢国,最近兵力调动频繁,谁都不能保证边境不出问题的。”,黄其武有些着急的道。
“涿州呢?”,刘煜冷不丁的问道。
黄其武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风平浪静。”
刘煜点零头,“那就不着急,孤跟你透个底,围困椒金山是为了找个借口防着涿州,所以这件事儿只能继续拖下去,不能解决的太快,即使国库紧张,也得想办法。”
围着椒金山,实际上是利用重兵对涿州形成压力,这一点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但是国君亲口承认,还是让黄其武有些想不到。
“涿州恐怕是等着国库没钱了,那就等下去,等到那个时候,孤的这位三叔还不跳出来的话,孤就不再等他动手了。”,刘煜微笑着看向黄其武,“就像你的,化被动为主动,把这事儿彻彻底底的解决掉。”
见刘煜有些豪情万丈,在黄其武的心中却有些忐忑,因为他不确定,刘煜所的彻彻底底解决掉的,到底是椒金山还是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