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城,云州苍云府境内最大的一座城池,在苍云城北有一片大宅第,便是苍云爵府,也就是苍云府府爵刘森的宅子。
从府爵自新安城参加完新君登基典仪之后,府爵的心情似乎一直都不是很好,回到这苍云城之后,动不动就摔东西、掀桌子,府内的下人也经常无缘无故的就被他又打又骂,其实也不用说什么下人,就算是刘森最近一直极为宠幸的一位妾室也没少遭罪。
那么,这位堂堂的苍云府府爵刘森为什么就最近情绪这么不稳定呢?因为他觉得自己太惨了,自己可是英宗的二儿子啊,多么尊贵的身份啊,但是却从来没有因此而得到什么好处,十六岁的时候不过就是宠幸了几个宫女,就被英宗直接赶出了王宫,甚至还差点连王子的身份都被褫夺了,直到今天,刘森都不能理解,不过就是几个宫女而已,自己宠幸她们,那是她们的荣耀,就因为这种事情就被赶出来,这口气刘森一直没有咽得下去。
当然,要说刘森没有后悔过,也不对,他确实也后悔过,就是英宗立三子刘淼为王太子的时候,那个时候,刘森还真的是后悔过。在刘森看来,如果自己没有被赶出王宫的话,能够成为王太子的就不会是自己那个三弟,而是自己了。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在刘森看来,后宫嫔妃之中最受英宗宠的,就是自己的母亲琳贵妃,英宗的嫔妃不多,也不过是五六人,但是被晋封为贵妃的,只有自己的母妃一人,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英宗对于自己的母妃是有多宠爱。
虽然莒国一直是“以嫡不以长,以贵不以贤”,作为储君的择选方针,但是刘森记得很清楚,英宗其实很不喜欢自己那位三弟,连英宗都曾经亲口说过,他总觉得三弟刘淼太像王后了,那股子杀伐、冷血的模样,简直是同王后一模一样。
刘森这些年来,一直认为,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被赶出宫的话,恐怕王太子就是自己了,毕竟立三弟作为王太子之后,英宗也多次有废立的想法,只是最终都没有真的执行而已。
自己那位三弟,几个月之前疯掉了,这一点让刘森即意外又欢喜,但是这欢喜还没有多久的时间,朝廷就立了四弟刘煜成为了新任国君。
刘森很不喜欢自己那位四弟,这种不喜欢甚至超过了刘淼,因为在他看来自己那位四弟,同自己完全不是同一类型的人,那个人似乎对于什么都不关心,对于什么都不感兴趣,总是唯唯诺诺的样子,蜷缩在角落之中,但是刘森却觉得这一切都不太真实,总觉得他是装出来的。
事实也证明了刘森在许久之前的猜测,自己那位四弟,真的是一直在伪装自己,将自己装作一副与世无争而且还不太聪明的样子,但是实际上也是野心勃勃。这让刘森既害怕又很无奈。
在刘森看来,无论是太后章之涵,还是三弟刘淼、四弟刘煜,这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太后章之涵一直同母妃在后宫争宠,争权夺利,而自己那两个弟弟刘淼、刘煜则同自己抢了莒国国君的大位,他们,都是些坏人。
当初英宗驾崩之后,按照惯例,作为王子的刘森虽然是庶出,但是也会有一块封地,但是让刘森万万没想到的是,太后章之涵从中作梗,将自己发配到了这苍云府。
苍云府是什么地方?云州最小的一个府,只有一座城池和两个县城,是云中乃至于整个莒国最穷的地方,真可谓是穷山恶水啊,而且由于地处西部,同西域相邻,因此也是不是由西域境内的马匪前来劫掠,这让原本就无心政事的刘森倍感焦头烂额。
而且这一次前往新安,最让刘森气愤的就是国君将自己的母后关在了宫中,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但是即使感觉自己快被气炸了,也没半点用处,因为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来救自己的母妃,他也不是没有求过国君,但是如今坐上了龙椅的四弟根本就爱搭理自己…
此时在书房之中的刘森,正坐在书案后,不过他并没有看那堆积如山一般的折子,而是捧着一本春公图看的津津有味,可能也就是看这书的时候,刘森的心情才能好一些吧。
就在刘森看的有滋有味的时候,官家却推门走了进来,在刘森仿佛要杀人般的眼神之中,官家畏畏缩缩的说道,“殿下,涿州世子刘景林求见。”
刘景林?听了官家的话,刘森便是一愣,这刘景林不是应该回涿州去了么?怎么跑到苍云府这来了?刘森的眼珠子在眼眶之中一顿乱转,最后还是将手中的春公图放了下来,然后问道,“他现在在哪?”
“正厅。”,管家欠身回应道。
刘森点了点头,“就他自己么?”
“是,他的随从和护卫都没有入府,都在府外候着。”,管家说道。
刘森的小眼珠子又转了转,“本爵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管家欠身之后便退出了书房,还不忘将书房的门给关上。
刘森这个人确实是贪财好色、好逸恶劳,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傻子,涿州父子包藏祸心,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之所以自己的两个弟弟都没有对涿州出手,无非就是因为没有证据而已。但是这并不证明涿州的这对父子就没有异心,此时这个刘景林来到自己的封地,怕是没有什么好事儿。
自己确实很讨厌现在的国君,甚至已经不是讨厌而是恨了,但是即使如此,刘森也不敢同涿州搅合在一起,自己不过是个府爵,而且是全莒国最差的一个府的府爵,如果自己真的同涿州搅合在一起,然后去对付国君的话,那就真的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了,自己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不过最终刘森还是到了正厅,避而不见也不是什么办法,见还是要见的,刘森硬着头皮来到正厅。
此时的刘景林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似乎一副老神哉哉的样子,让刘森看的就是一脸的讥讽,涿州这一对父子包藏祸心那是世人皆知,但是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依然窝在涿州,连动都不曾动过,也让世人格外的瞧不起。
“景林,怎么来苍云了?”,刘森微笑着说道。
“殿下。”,听到刘森的声音,正闭目养神的刘景林赶忙起身,朝刘森躬身施礼。
“坐,都是自家人,没有必要搞这些的。”,刘森朝着刘景林摆了摆手,自己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你这是专门来的苍云?”
刘景林点了点头,“尊父常说,咱王室一族的子弟平时该常常走动,这样才有利于莒国的发展和兴旺。”
放屁,刘森听了心中不禁暗骂了一声,不过表面上还是保持着笑容,点了点头,“三叔的话倒是没错,对了,三叔最近身体怎么样了?说是一直身体不适,可好些了?”
刘景林不得不强挤出笑容,自己那位老爹的身体恐怕是所有人最惦记的了,“好了很多,多谢殿下记挂。”
刘森微微摆手,“涿州公殿下是本爵的三叔,本爵是很关心涿州公的,期望着涿州公的身体早些好起来啊,这样才能继续为大莒国开疆拓土啊。”
刘森的话音刚落,刘景林的神色就暗淡了许多,直接叹了口气。
刘森一皱眉头,“景林为何叹气啊?”
刘景林苦笑着摇了摇头,“尊父当年一直同世宗爷征战南北,后来又辅佐英宗,为莒国开疆拓土、出生入死,可谓是居功至伟啊,不过也因此留下了一身的伤病,这些年来一直在涿州养病,但是即使如此,还是有人不断的猜忌啊,这是人干的事儿么?”
刘森抿了抿嘴,“哦?竟然还有人对三叔充满了猜忌?这是谁啊?这么不懂事儿。”
刘景林看向刘森,伸出左手竖起了一根手指,指了指天。
还真的是放肆啊,刘森还真没想到这涿州世子会如此狂放,这种事儿竟然能够明目张胆的提出来,刘森面色讪讪,“世子为何这么说呢?本爵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吧?”
刘景林摇了摇头,“无论是英宗还是秦国公,对于尊父都很关心,时常差人探望或者用书信问候,但是自从这位登基以来,从未有过什么表示,这是完全不把尊父放在眼里啊。”
那不过是为了监视你们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刘森有些不屑的想到,不过表面上还是点了点头。
“集结了十数万的兵力,名义上是去椒金山,但是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刘景林绕有深意的说道。
“是么?”,刘森确实是不太清楚这事儿,只是知道自己那位四弟确实调了重兵前往椒金山,至于到底是什么意图,自己还真的是一位要清剿椒金山的土匪呢。
见刘森一脸的疑惑,刘景林心中也同样充满了不屑,若不是因为要利用这个人,自己才不会来这鬼地方呢,这个人是贪财好色、好逸恶劳而且傻的出奇,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出来,也不知道成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刘景林一皱眉头说道,“殿下,这件事儿就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啊。那位调集十数万兵力,但是还有相当一部分留在了青州,说是什么作为后备力量,实际上就是向涿州方向施压啊。”
刘森听了刘景林的话,便陷入到了沉思之中,这话他听人说过,自己的谋士曾经也说过,四弟调集重兵目的不仅仅是椒金山,同样也是为了给涿州形成压力。当时,自己还觉得是天方夜谭,既然当事人都是这种想法,恐怕这就是那位的目的吧,不过这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这刘景林不大可能是来数落那位的,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刘森抿了抿嘴,然后说道,“椒金山的土匪确实难打,立国以来多次要解决,都没有成功,可能确实是想把那部分部队放在后面,以备不时之需吧?”
刘景林直接摇了头,“殿下,那位是要剑指涿州,是要削藩啊。”
刘景林的话音刚落,刘森便是一皱眉头,“削藩?怎么可能,在新安城的时候不是说过了么?”,刘森显得很激动,腾的一下就从椅子上起了身,开玩笑一样,虽然这倒霉的苍云府很穷、很破,但是自己在这里也算是个土皇帝啊,没了这苍云府,还算是什么王室啊。
刘景林哀叹了一声,“那不过都是些假话、空话罢了。大量训练有素的部队放在青州,那青州离涿州才多远啊?到时候国君大笔一挥,大部队就会剑指涿州的,尊父是一代名将,而其他封臣呢?还有谁是能真善战的么?没有了,解决了涿州的问题之后,就是其他的封臣了,无论是刘淼还是那位,根本就容不得封地、封臣!”
刘景林的话让刘森有些如坠冰窟,他认真的思考了刘景林的话,说的其实很在理,如果自己是国君的话,恐怕也容不下封臣和封地,也会想尽办法解决封地的问题的。
想到这里,刘森不禁有些萎靡,慢慢的坐回椅子之后,之前自己还打定主意,无论这刘景林怎么说,自己都不会接茬,避免引火烧身,但是万万没想到新安城的那位早已经举起了火把,这把火不是涿州烧到自己身上,迟早也会由新安的那位烧到自己身上,横竖都是烧啊,刘森不禁长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个府爵还真的是格外的窝囊啊,既没有如州公一般封疆大吏的实力,也没有如其他府爵一样的底子,这穷山恶水般的苍云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啊…
见刘森神色不断变化,刘景林就知道自己的打算成功了,起码成功了一半,于是说道,“殿下,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啊。”
刘森眼中毫无神采的看向刘景林,“你是让本爵造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