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春正长,蟠桃宫里看烧香沿河一带风微起,十丈红尘匝地飏。三月初三,相传是王母娘娘的生辰日,也是天宫瑶池为庆祝王母娘娘生日而举行盛大蟠桃会的日子,在这一天当中百姓大多会到附近的王母娘娘的庙宇上香祷告,祈求神灵的护佑,而多年以来中土百姓之间也存在着一种习俗,就是在三月初三这一天,儿子都会为母亲买上三斤三两或者是三两三钱的猪肉,而女儿则会为母亲置备三尺三寸的红布,目的就是让天宫之上的王母看到子女对于母亲的孝顺,因而可能会受到王母的恩泽。
这原本应该是个母慈子孝、尽享天伦的日子,但是对于杞国大兴六十一年的这一天来说,恐怕还真不是这个样子,起码这一天在杞国皇宫正大光明殿之中并不是这个场景。由于文武两派头子的骂战而引发的全武行,实际上完全是可以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间接说明了杞国老皇帝不问政之后,杞国朝堂的乱象。
无论是大臣们用出什么锁喉、撩阴腿、薅戳眼珠子的招式,还是他们脱了脚上的靴子互掷,或者是互相薅着头发然后脸贴脸的对吗,甚至是撕破了官服就这么赤膊的上演肉搏,稳坐在宝台之上的杞国皇储独孤云舟都是一直是静静的看着,甚至有些时候还暗自为某位大臣精妙绝伦的偷袭而暗自叫好。
面对着正大光明殿上发生的这种乱象,皇储没有半点阻止的迹象,反而像是看戏一般的坐在那里稳如泰山,脸上的表情不时的就会因为大臣们的战斗而发生一些变化,让一旁的太监甚至觉得应该给皇储搞一点瓜子来,因为皇储现在的表情实在是太像看热闹的了,太监甚至都害怕皇储一时没忍住然后会忽然站起来叫个好。
只不过,这场前所未有,甚至可以说前无古人,后也应该不会再有来者的战斗很快便暂停了,因为已经鼻青脸肿、满身伤痕、泪流满面、咬牙启齿、痛不欲生、鸡飞蛋打的大臣们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可是正大光明殿啊,这可是庄严神圣的正大光明殿啊…
一时间,战斗戛然而止,整个正大光明殿安静的可怕,也忽然阴寒的可怕。
大臣们的原本充满了力量的手也在忽然之间没了力气,渐渐的、慢慢的从对手的头发上、脖子上、屁股上、裆上离开了,原本踢的正起劲的脚也老老实实的回了地面,那些拿着靴子丢的正起劲的大臣们也赶忙捡回自己的靴子,那些已经完全赤膊上阵的大臣们也赶忙在地上找寻着官服的碎片,那些被武将打的哭爹喊妈的文官也赶忙噤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朝着正大光明殿高处的宝台跪了下来,一个个都撅着腚把额头贴在了地上。
“打啊?怎么不打了呢?本宫还没看够呢?”,皇储独孤云舟竟然带着些许惋惜的语气说道。
“臣等有罪。”,都是在官场上尔虞我诈多年的老狐狸,又会有谁听不出来皇储这是什么意思呢?其实他们也在怀疑,为什么刚才会失态到这种地步?几乎所有人都在心中暗骂两个人,一个是吏部尚书肖伟兴,另一个便是兵部尚书薛仁厉,如果不是这两个傻子,他们怎么会在正大光明殿上搞出这么个事儿呢?不过他们也在庆幸,现在当政的不是老皇帝而是小皇储,不然恐怕大殿上的这群人不死十个八个,老皇帝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哼。”,独孤云舟冷哼了一声,面如寒霜一般,“扈国袭击使团,用心险恶,不打难解本宫心头之恨,难平国内民怨,愧对列祖列宗!薛仁厉!”
听到皇储喊自己,身上几乎已经不着片缕的薛仁厉赶忙以膝盖当脚,爬到了宝台近前,此时的薛仁厉完全不像是个一品大员,怎么看都像是刚刚打了败仗的乞丐,不止是官服破碎,甚至其中一只眼睛也被人打的肿胀成了一条缝,那肥嫩雪白的身躯上还被人踢出了好几个脚印,“最岑在。”
皇储一听薛仁厉的口音,险些没气乐,看来不仅仅是外伤啊,恐怕我们“英勇作战”的兵部尚书还被人打掉牙了啊,独孤云舟强忍着笑意,厉色道,“给你三天时间准备调动,三天之后对扈国开战!有什么问题,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不过本宫有句丑话说在前头,这个时候如果还有人胆敢搞什么党争,为此延误了战机,那么本宫不介意杀他一批人,就算是杀到正大光明殿没有人了,也再所不惜!”
“四。”,此时薛仁厉哪还敢说个不字呢,赶忙应承。而另外一旁原本反对开战的肖伟兴此时也不敢言语些什么。
“好。”,皇储点了点头,“自从圣上让本宫摄政以来,你们文武两党是变本加厉、得寸进尺,眼里根本没有本宫这个皇储,甚至完全置朝廷法度于不顾,平时本宫也是忍着让着你们,本来是觉得你们这些人都是所谓老臣持重,都是为了杞国的大业,但是本宫完全没想到,你们竟然是为了私欲而结党,为了反对而反对!”
“臣等有罪!”,整个正大光明殿的大臣们赶忙认罪。
“哼,若不是朝廷正逢用人之际,你们一个个都得本宫卷铺盖卷滚蛋!”,皇储骂道,“你们可以戴罪立功,但是绝对不能不罚,不然国不将国!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降级,一律降两级!要是有胆敢贪赃枉法的,灭九族!”
“谢千岁。”,此时就算这群大臣们心里再苦,也得喊上这么一句。
“现在都给本宫滚出大殿外面跪着去!什么时候天黑什么时候再离开。”,说着独孤云舟一甩袖子就准备离开。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说话漏风的薛仁厉却喊道,“最岑由花所。”
“说!”,刚刚准备离去的独孤云舟拧着眉头转过身朝薛仁厉喝道。
“钱随个窝撒添死见,入锅窝取贵则,空啪单五辽达死…”,说话漏风的薛仁厉像是说话跑调一样的絮絮叨叨的说着。
听着薛仁厉的话,独孤云舟就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嗡的,仔细的瞧着薛仁厉的口型才明白,这个薛仁厉是说,自己给了他三天时间,如果他去跪着,恐怕会耽误了大事儿,见薛仁厉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独孤云舟便刚忙喝道,“怕耽误事儿,你就跪着安排!要是耽误了大事儿,你们全家就都去给仁亲王殉葬吧!”
说着,独孤云舟便不再停留直接离开了,而宝台上的小太监便高声朗喝,“退朝!”,然后朝着一众大臣们做了个请的姿势,“各位大人,去跪着吧,还等什么呢?”
狗宦官,听了这太监幸灾乐祸的话语,一众大臣们无不在心中暗骂,活该你被骟了。于是这么一群皮青脸肿、满身伤痕、泪流满面、咬牙启齿、痛不欲生、鸡飞蛋打的大臣们,在相互搀扶下跪在了正大光明殿之外。原本殿外的广场上没有什么人的,但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自从他们跪在这里之后,便看到许多太监宫女在这里三五成群的行走着,不但走着还不是捂着嘴同身旁的人说着什么,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着什么,但是从他们的表情和状态来看,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当然此间的大臣们,也不全是那种跪在地上发呆的,比如说话漏风的薛仁厉便正操着一口蹩脚且跑调的话语布置着对扈国作战的计划,薛仁厉充分发挥着自己话痨的本质,滔滔不绝的说着,不过这也是差点逼死了起来记录的兵部主簿,因为他确实是听不懂薛仁厉到底在说些什么,“颁卜嚎,豆塌尼昂德操夹咩组。”“里它尼昂德则四婶母验深,里四卜四亭卜东。”
也正是这个说话漏风、跑调的兵部尚书,就跪在杞国皇宫之中下达了针对扈国作战准备的命令,命令从这里传达到杞扈边境,大量物资、人员也开始向两国边境进发。想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而根据杞国皇储独孤云舟的命令,一封独孤云舟的亲笔信被迅速的、马不停蹄的送往莒国国都新安城。
三月初四,距离杞国皇储下令向扈国开战的前夕,一封杞国皇储独孤云舟的亲笔信,在马不停蹄、换马不换人的情况下送抵莒国国都新安城。正在静书房值守的内阁大臣、文华殿大学士、吏部尚书贻清在接到这封信之后,便直接闯入了国君刘煜的寝宫。
“这是人干的事儿么!这才几更天!”,睡的迷迷糊糊的刘煜忽然被吵醒,自然极为不高兴。
贻清直接将那封信放在了刘煜面前,然后说道,“杞国军队进行了大量调动,连日来无数的物资和大概十六万人朝着杞国和扈国边境进发。”
听到贻清的话,刘煜拿起面前的书信,然后又看向贻清,“你是说独孤云舟不是恐吓,是真的打算跟扈国开战?”
贻清点了点头,“他叔叔死了,如果这个时候他不有所动作的话,不但朝中的武派不会善罢甘休,恐怕老皇帝也不会轻饶了他。”
刘煜点了点头,拆开了信封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对贻清说道,“三月初五,杞国会对扈国开战,三月初五,也就是明天?”
贻清先是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这么急?”
刘煜将信重新塞进了信封,然后走下了龙塌,然后便在寝宫之中不断的踱步,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问道,“你觉得独孤云舟胜算如何?”
“扈皇最近一直在国内推行改革,但是似乎并不顺利,尤其是颁布了贱籍条陈之后,国内的反对声音很大,对于靠近杞国的几个边境地州的几乎已经没有什么控制力了。这个时候,如果杞国和扈国开战话,起码那几个边境地州他还是能够达到手里了,至于之后的事情,我还不能做出判断,毕竟战场是瞬息万变。”,贻清想了想之后说道。
刘煜想了想之后说道,“按照虢国一向的特点,以及这么多年来虢国和扈国之间的这点恩怨来看,恐怕虢国也不会光是坐山观虎斗。”
“洛覃必然会想办法,让新上位的皇太子在这一次赢得更高的声望。”,贻清说道。
不过贻清的答案似乎给刘煜带来了更大的疑惑,“给皇太子带来更高的声望?虢国内部还对皇太子有争议么?他已经辅政四年多了,无论是地位、声望还是同大臣们的关系应该都可以了吧?”
“洛兰确实是辅政了几年时间,而且在虢国朝廷的宣传下,洛兰被认为是天才一般的皇子,但是实际上这个所谓的皇太子到底能不能继位,还是两说的事儿。”,贻清微微摇头道,见国君投来极为疑惑的目光,贻清便直接作出了解释,“虢国的太皇太后,也就是当今虢皇洛覃的生母并不喜欢洛兰。”
贻清的话音刚落,刘煜便点了点头,如果是这么说的话,恐怕洛兰还是需要争取到更高的声望的。虢国的太皇太后虽然已经多年没有参与到朝政之中了,但是对于虢国的臣民来说,太皇太后在他们心中依然有着极大的地位。当初虢皇过世,少主年幼,完全是仰赖太皇太后与朝中权臣周旋,才保住了皇室基业。
刘煜走到窗前,轻轻的推开了窗户朝着天上那晦暗的月亮,过了好久才说道,“一场大乱在所难免啊。”
中土在平静了多年之中,终于将要迎来一场大战的爆发,中土的各种“观察家”们都做出了杞国和扈国将进入到全面对抗的时代,这些“观察家”们都没有预料的是这场因为使团遇袭而引发的两国战争,并不仅仅是杞国和扈国重启对抗的导火线,而是整个中土重新进入到乱世的导火线,是历史上著名的“烽火时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