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见,他作为高高在上的皇帝,难道真的是惧怕大臣吗?当然不是,这正体现了他尊重臣子,给他们留了足够的面子的宽厚心胸,因此他才受到众多儒家士大夫们的拥戴和敬仰!
据史书记载,两人结婚多年都没有生育,于是在弘治元年二月,御马监左少监郭镛也曾提议为小朱选妃,谁知受到左春坊左庶子兼翰林院侍读谢迁的阻挠,说孝宗还在居丧,此时不宜选妃。
小朱回到后宫把这件事和小张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小张并没有哭哭啼啼阻止,而是好言相劝,要他为了皇家的子嗣好好考虑一下大臣的话,这话虽然违心,却是顾全了大局。这下子小朱被感动地不要不要的,他深情款款的拉着小张的手说:“我答应过你要一起白首偕老,我怎能食言?放心吧我绝不另娶,今生有你陪伴,足矣!”小张感动的扑进小朱的怀里,热泪滚滚。于是第二天,小朱以发誓要守丧三年为由绝不选妃,因他一直以仁孝著称,此事就此搁置,再也没有提起。他立场坚定地挡住了大臣们让他纳妃的建议,确实难得。爱情本就是两个人的事,与他人何干?小张皇后和弘治少年夫妻、伉俪情深,她活泼可爱,知书达理,悉心辅佐小朱勤于朝政。都说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个伟大的女人,说的就是我们的小张。她善解人意,经常和丈夫谈论诗词歌赋,两人之间非常默契,互为知己,夫妻恩爱,这样的感情是牢不可破的,在当时那个时代,是多少宫廷女子可望而不可即的感情。
其实女人要的并不多,无非是一个男人真心真意的爱,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到处走走,开心的时候分享,伤心的时候分担,一个厚实的肩膀,一个温暖的拥抱,一双深情的目光。一起看彩霞漫天,一起赏夕阳如画,便是最美的人生。
当夕阳的余晖静静地笼罩着庄严古朴的皇宫时,恩爱的这对夫妻,似乎在风中亲密地耳语,此生只爱一人,足矣……
万幸的是,他们有了一个儿子,朱厚照。也许是弘治皇帝小时候失去太多的乐趣,也许是他和小张皇后的长子,他被立为太子,并且安排许多正直的大臣教育他,期待他未来成为一个好皇帝。而我们的东宫太子,却喜欢结交武士,十几岁时身体强壮,比起病歪歪的他爹不知强多少倍!每日里,这位太子爷和刘瑾、张永等太监在一起厮混,这也是后来的虎。
●远行
这次出行,依旧去的姑苏。父亲处理完事情后,特意带着我们去了杭州。到了杭州以后,我们便住到了青芝坞。那里风光秀丽,竹林密布,环境十分幽静。父亲领着二叔去了外边,让我领着几个弟弟去逛西湖。我也乐得前去游玩,美丽的西子湖畔,最美的当属荷花。清香四溢,碧水蓝天,让我们几个留恋忘返许久,我甚至毫无顾忌地在西湖泡了脚。晚上还特意在西湖边吃了西湖醋鱼,这比起祖父做的味道差远了,让我们不禁想念起祖父来。
回到青芝坞,父亲等人已经回来,而且来了三位客人,父亲介绍他们是周叔叔、平叔叔、康叔叔,我客气地和他们见礼,三位叔叔打量着我,叹息道:“时间过得真快,英儿都长大了!”继而对我说道:“你小时候我们抱过你,你可真是一个淘气的家伙,在我们每人头顶都撒过尿!”众人大笑,我却不以为然,小时候的事情谁能记得住,这些大人就是讨厌,总说些儿时的囧事。父亲示意我们退出去,关上门,我隐隐听到他们说丹药的事情。
第二天,父亲就领着我们往回走。一连十天都没有停下来脚步,南方的夏天和北方的不同,南方是柔美的,而北方是粗犷的。特别是过了淮河,这种区别更加明显。当我们终于回到家时,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就要改变。
没来得及想太多,我便要跟着张永进京。虽然我生性顽劣,虽然近年来经常离家外出,但这一次,却是发自内心的难受,总感觉自己要走得很远。我天生是个淘气的孩子,小时候没少挨父亲的巴掌,父亲永远一副严肃的样子,也许是家中长子的缘故,他总要给几个叔叔做些表率。母亲是读书世家的女儿,知书达理,甚为祖父器重。祖父对于我的顽劣,出奇地没有指责,甚至告诫父亲不要太严厉了,说我只是活泼好动,将来大了,就能变得规矩,只是让我多读书。被老狼抓了之后,小叔叔教我习武,我喜欢舞刀弄枪,经常吆喝本家子弟玩耍,以至于把村庄周围的孩子也弄到一起,甚至认识的家长比祖父还要多。
张永的口气很严厉,虽然和我们说话,依旧客客气气,但不容置疑,他要赶路。之所以来我家,也是为了感谢我家的救命之恩。祖父根本没有太多时间留我在家,待我和流着眼泪的母亲告别后,他送给我一把短剑,那剑外表极为普通,甚至有些陈旧,道:“这把剑送给你,姑且做为防身用。记住,剑是用来防身的,不是打架的。”我赶紧答应下来,张公公瞥了一眼,嘴角一翘道:“伯父,待咱家回到京里,送给张英一把好剑吧!”
祖父道:“多谢张公公,只是这剑也是祖传的,送给英儿防身用吧!英儿跟随您进京,做得不对的地方,请您多担待。”张永没有再说,只是点头。外面有人急匆匆进来,跪倒道:“禀张公公,太子殿下急召我们回去。”
张永点点头,道:“咱家看也该走了。伯父,咱家来得匆忙,没给您买东西,这些银票,您就收下吧!”说着,一名小太监把一摞银票捧上来,祖父没敢推辞,深施一礼,道:“多谢张公!”
张永哈哈一笑,道:“谢什么呀,都是小事,咱家先走了,放心,你们的张英也是咱家的张英,咱家不会亏待他的,回京让他先去做锦衣卫!”
●夜宿
张永果然是说走便走,没给我太久时间,等我洒泪告别祖父、父母出来时,他们早已经上马等待,我便和他们踏上前往保定府的路上。当然我很快混了一匹马和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甚至给了我一把绣春刀,被安排在后面,周围是十几个和我穿着一样锦衣的年轻人,不用说就是锦衣卫中的校尉吧,他们一个个绷着脸,正眼都没有瞧我,只是偶尔闪烁的目光,还是透漏出几分不舍和幼稚。我本来匆匆从外地归来,仅仅和祖父、母亲见上一面,便又匆匆离去,望着家乡越来越远,我心情沉重到顶点,甚至有哭泣的感觉。
约莫一个时辰,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远远望见一片树林,忽然传下命令,就地歇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在这休息?不容我多想,校尉们早已经搭好了帐篷,甚至架起了篝火,埋锅造饭了。看得出这些人训练有素,已经习惯这种颠沛的生活。
我无聊地坐在一边,手里摆弄着草根,早有一人过来,不容质疑道:“我是蹇成,是锦衣卫百户,负责护卫张公公,你去帮着摘菜!”我只得过去,那里有一老三小正忙着做菜,老的满脸皱纹,见我抱拳施礼,冲我善意一下,道:“新来的吧,叫什么名字?”我报了名字,他笑道:“我是老于,他们三个和你一样,都是新来的,钱胜、宁博阳、哈代!你跟着他们干些零活吧!记住手脚一定要灵活。”
我“嗯”了一声,三人倒很热情,上下打量着我,说:“听说来了一个新人,原来是你!”我没敢多说话,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然后跟着他们做些事情,不多时,饭菜做好。所有人围坐在篝火旁吃饭,几个级别高点的官们,坐着椅子吃饭,而那张永却坐在大帐里独自用餐,蹇成则在帐外站立着。
我刚刚吃了两口饭,蹇成过来道:“张公公让你过去吃饭!”我有些惊讶,大家都很惊讶,我放下饭碗跟着过去。明亮的烛光里,张永一身便服坐在桌子后面,旁边两个小太监伺候着,桌子上摆满了食物,甚至有酒。我小心地给他施礼,他扬扬手道:“别那么拘束,随便些!”示意我坐下,蹇成要退出去,张永道:“你也坐下吃吧,咱家吃不了太多!”
蹇成恭敬地点点头,坐下吃饭,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想着这个张永一定是个威严的人,那张永却哈哈大笑起来,道:“老蹇,能喝点酒么?张英,你也来些吧!”不由分说,两个太监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葡萄酒,蹇成道:“多谢张公,我敬您!”张永点点头,示意我也一起喝,我极少喝这种酒,勉强喝了一口,感觉分外芳香,那张永看着我们二人喝了,忽然道:“听说有人要取咱家的脑袋?蹇成你知道吧?”
蹇成吃了一惊,赶紧站起身,道:“属下不知,什么人这么大胆?属下一定把他碎尸万段!”张永冷笑一声,道:“咱家听说在前面都布置好了,只要我们过去,马上就动手!来人!”两个校尉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人同样穿着锦衣卫的衣服,扑通跪倒,道:“张公饶命,张公饶命,我是奉蹇大人的命令去前面报信的!”
“方林,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让你去了!”蹇成脸色大变,声音有些颤抖,转过身去看那个叫方林的人,张永厉声道:“老蹇,你要干什么?”话音未落,两道寒光已经打向张永。
蹇成射出去的是两支袖箭!
我想都没想,抓起桌子上的酒杯扔了出去,小时候,我最大的乐趣就是用小石子打小鸟,几乎是百发百中。这种本领,是老叔教我的。其实他也挺淘气,本来该让我打树叶,打了几回,他说无趣,就和我打小鸟,叔侄儿倒是快乐,而鸟儿倒了霉,直到有一天我正在飞石子,打落一只鸟时,被散步的祖父撞见,他大发雷霆,痛斥我不爱惜生命,一改往日和蔼的样子,暴打了老叔,当然,我也罚跪了一天,严禁我再去打鸟。祖父的教诲,在我脑海里留下太深的印象,只是我后来所经历的,恐怕他再多的教诲,也无法撼动吧。人生有时候是无奈的,哪怕知道错,还得坚持走下去,真所谓身不由己。
老叔说他能一石两鸟,而祖父能一石三鸟,可惜再也没让老叔教我,但我脑海里一直想着祖父会怎么打出这个石子,同时击中三只鸟。
但我只能用杯子打落一支袖箭,另外一支我是管不了的。
杯子打落了一支袖箭,随即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而人影一闪,一人已经站在张永身前,把那袖箭牢牢地攥在手里,还不忘看我一眼,道:“好小子!”
蹇成射出袖箭后,身形没有停下来,直接往外跑,外面的人闻声已经奔过来,他只能快速离开,侍卫们拼力向前,而他推到冲上来的两名侍卫,一猫腰就想往帐后跑,忽然踉跄着跑几步,随即摔倒在地,含糊道:“卑鄙小人,竟然在酒里下毒!”
我听了,吃了一惊,乖乖的,我也喝酒了,头脑却很清醒,没感觉自己周身有什么异样。更多的侍卫涌上前头,手脚麻利地把蹇成捆绑起来,其中宁博阳冲在前面,无论如何也要抓住蹇成的衣服,继而大家纷纷下跪。我愣了片刻,抬头看那人,一身锦衣,年纪三十多岁,面色庄重,目光严峻,盯着众人,小心地护着张永,我赶紧跪下,张永绷着脸看一眼大家,转身领着那人进了寝帐。
蹇成被捆成了粽子,我也被几个人簇拥着,哈代热情地抱着我,说:“你真是好样的!”宁博阳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低声道:“你可是立了功,这么好的机会,让你抓到了。”
我和他们并不熟悉,所以他们说的话,让我听了一头雾水,但我知道自己无意中小试一把身手,碰巧立了一功。老于则意味深长道:“这也是赌命的事情!万一出现点差错,张英可就没命了。”我想着那酒有毒,赶紧运运气,发现并无大碍,试着问道:“那人是谁呀?”老于低声道:“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廖建忠!张公公的得力干将。”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不多时,廖建忠出来,大声道:“暂时把蹇成、方林押起来,张英,你过来,张公要见你!”
在大家羡慕的目光里,我走了过去。廖建忠两眼含笑,拍拍我的后背,道:“好小子,身体挺结实!”我赶忙道:“廖千户好!”他眼神里露出惊奇之色,道:“你是新来的吧?这么快记住了我。”我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他淡淡一笑,里面有人道:“建忠,让他进来!”
寝帐装饰豪华,张永换了一身衣服,斜躺在床榻上,两名小太监小心地给他捶着腿。
我赶紧上前施礼,张永摆摆手,道:“你是咱家带来的本家子弟,又立了功,和咱家就别那么客气了。”示意我坐下,然后笑道:“想不到你的功夫还不错,反应更快,谁教你的?”我回答道:“是家传的!”张永呵呵一笑,道:“想不到伯父还会这些功夫,看来,你的祖上也是领兵打仗的主呀!”
我急忙摇头,道:“这个我确实不知道,但我家世代都是做大夫的!”张永道:“是又何妨?当今天子圣明,恩泽四方。好了,你一个孩子家不懂这个的,今天干得不错,咱家不能亏待你,想让你去锦衣卫做个总旗吧。建忠,等回京了,你和慕容说下,就说咱家本家侄儿交给他了!”
廖建忠虽然称是,却道:“张公,慕容大人好说,那牟斌大人未必会答应吧!”张永淡淡一笑,道:“牟斌大人有时候是死性,咱家也没有办法,嗨,过几天他的位置能不能保住都难说,你尽管和慕容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他该替咱家办些事了!”我虽然不知道总旗是什么官,但还是记着祖父的话,急忙起来要施大礼,张永一瞪眼睛,道:“和你不是说过了,不要和咱家玩虚的。”声音极为尖锐,我吓得赶紧说是。
张永瞧着我,忽然一笑,道:“张英,你别害怕,你喝的酒没事的,那酒杯却是不同,早有人告诉咱家,蹇成这个家伙要背叛咱家,所以,咱家在杯上做了手脚。其实,对蹇成这种人,建忠一个人绰绰有余,也是天意,你出了手,也好,这也是给你机会了,你好好干,将来锦衣卫都是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