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根本没想到这匹马能一下子跳过一丈多的围栏。马跳起来的时候他的脸都吓白了,这马平稳落了地,赵构心中暗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真是天助我也”!
双腿用力一夹,又在马屁股上猛的拍了一巴掌。这匹马长叫一声,撒开四蹄窜了出去。
再看这些金兵,由于教军场有围栏,这些人只能绕道从门口出去再行追赶。
但这样一来就和赵构拉开了一定距离。于是纷纷开弓射箭,箭如飞蝗的扑向赵构。可昔日百发百中的金国骑兵如今却成了一个个的人体描边师,射出的箭贴着赵构的衣服飞过,更无一发命中。
赵构这时只顾着逃命哪里顾得上后面的人在干什么。索性丢掉手中的弓箭免得徒增重量,双手紧紧攥着马的缰绳,紧闭双眼趴在马背上。
跑了不知多久,后面的声音逐渐消失了。
赵构抬眼四下观瞧,自己身在一片树林中,周围树木张牙舞爪,林间鸦雀无声。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什么树林中而是跑到山上来了。
只见山下那升起袅袅炊烟的金国大营,在此时看来显得是那么渺小。山脚下的大道上尘土飞扬。他顿时感觉不妙,那些个金国骑兵并没有放弃追赶,而是因为自己只顾着逃命钻到山上,那些金兵想要两面夹击把自己困在山上,到那时自己就是插翅难飞。
赵构心中暗道:“该死,怎么跑到山上来了,眼下必须赶在这群鞑子包围自己之前冲出去”!
想到这,他纵马飞驰。跑出去不远,胯下的马突然开始乱叫,一边叫一边竖起前蹄赵构赶紧勒住马脖子。心里也是奇怪
“这马方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刹那间,山风呼啸,吹的树梢乱晃,一个斑斓的脊背和尾巴在草丛中若隐若现。
赵构看见这一幕,瞬间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冲破头皮。
心中暗暗叫苦“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这个时候碰上了老虎,要是刚才不把弓箭丢掉就好了”。
赵构害怕,那匹马就更不用说了,见此情景掉头就往回跑。
赵构在马背上回头看去,只见老虎已经从草丛中探出了脸,标志性的“王”字醒目的写在那额头上。那张狰狞的面孔,仿佛多看一眼都能把人吞噬。
正走着呢,眼前猛的出现一个黑色的东西,赵构都没反应过来,还不知道是怎么了就翻到了一旁的草窝里。
疼的他躺在地上,天旋地转眼冒金星。额头上热辣辣的,伸手摸了摸看,一手血,还带着些木刺。想是被树梢给刮了下来。
此时传来一声马的哀鸣声,赵构赶紧翻身趴下躲到草丛里,爬到路旁,蹑手蹑脚的拔开眼前的草。只见一只斑斓猛虎正撕咬这那匹马的脖子,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赵构心中暗道“这可如何是好,没了马,如何走的出这片山林,又如何逃出金国”。越想越气,忍不住“唉”的一声长出了一口气,猛然想起不远处还有一只老虎。
他偷偷的看过去,那老虎已经停了下来转脸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这回可算是给老虎相了面了,这畜牲脸上的斑纹,还有右眼眶处三道长长的抓痕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这老虎低吼着,张开那满是血嘴露出带着血迹的獠牙。
赵构的头皮瞬间就麻了。
就在此时,身后草丛沙沙作响,一阵风带着难闻的气味从赵构头顶吹过。定睛一看竟然又是一只老虎。
一山怎容二虎,两只老虎一碰面就挥舞着两只前爪撕咬在了一起。
赵构这次是吓瘫了,若是在东京汴梁,这一定是一场精彩的斗兽表演。可今时不同往日,今天若不是这两只老虎是死对头,现在自己早就已经成了老虎家庭聚餐的大菜了。
管它们打不打的呢,跑吧!
赵构跌跌撞撞的连滚带爬的往一边跑,他也不知道要往哪跑,总之先离开这片区域再说。
跑着跑着他脚下一滑一头栽倒,顺着山坡滚了下去。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已经是满天繁星。山坡上的草木被山风吹的掀起阵阵波浪。
“这是哪里”?
赵构坐在地上看着周围的环境一脸茫然。脑袋疼的厉害,甚至碰一下头发脑袋就像是要炸裂开一样,也分不清脑袋还是耳朵在嗡嗡的响。
过了一会,他稍微有点清醒,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能呆在这里,我得走,我得往南走,对,往南走”!
他猛的站起身,头嗡的一下眼前又是一黑,身体晃了几下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定了定神,头还是有些疼。赵构心想“这个样子根本就走不了路,何况一整天了水米未进”。
正在此时,远处呼呼作响。起初以为是风声,可要是风怎么会只在一个方向响动。
他开始朝着那个方向挪动,山路崎岖,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看见了河的影子。月光下,河面上闪耀着点点倒影。
赵构高兴坏了,他用手捧起一捧水泼到脸上,接着趴在河滩上猛灌了口河水。噗的又吐了出来。
“呸呸呸,一嘴沙子”。
赵构猛然意识到,这难道是黄河?举目望去,河面宽广水流湍急,虽然天黑看不清河水的颜色,单凭刚才喝了一嘴沙子应该错不了。
抬头看天上,现在正值秋季北斗七星的星魁所朝向的地方就是南。
“果然如此,这就是黄河”!
赵构脸上露出来笑容,忍不住哈哈大笑。但笑过之后又犯了难。如此宽的黄河,自己片舟未有,如何过的去。
就在此时,身后一声马叫,从山坡上跑下来一匹马。这匹马围着赵构转了一圈停下来,突突的叫着。
赵构看着这匹马,马背上没有马鞍,说明这是匹野马。虽然看不清马的颜色,但是月光下却能反亮光,伸手摸了摸马的皮肤十分光滑。
赵构摸着马道“马儿,你,你是要驮我过河”?
这匹马叫了一声,头偏进赵构的怀里。
“好”!
赵构双手扶着马背,用力一跳骑到马上,抱着马脖子“马兄,我先谢过了”!
这匹马长啸一声,载着赵构过了黄河。
一刻的功夫到了对岸,赵构下马到一旁拧了拧衣服上的水。见那匹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便走上前摸着马的鬃毛道:“马兄,你……”
话刚出口“哗啦”的一下,这匹马碎成了一摊。
“这……这这”。
赵构惊的倒退了几步。
这时,天色开始微微发亮,赵构仔细一看,这匹马竟然是个泥塑。
天空中传来一阵怪叫,赵构抬头看去,只见自己头顶有一个大鸟在盘旋。虽然还看不清楚,但是他确定,这就是自己白天追的那只彩色的大鸟。
这只鸟在空中盘旋一阵飞到一边破屋后面。赵构本想去看看,可刚一动身屋后有人高声喊道:“无量天尊,康王殿下,咱们又见面了”。
赵构停下脚步,等那人走出来仔细一看。是一个道士,头发梳成牛心发纂,一尺长的胡子垂再胸前,瘦的皮包骨头仿佛轻轻一拍就能散架,身后背着一把剑,手拿着一把拂尘。骑着一头梅花鹿,这鹿和道士一样瘦,但是头顶一对大角,每个角上都分出九个叉。
道士左边跟着只大鸟,赵构这才看清楚,这只彩色的大鸟,竟然和一个成年人差不多高。
赵构细细端详着这个老道,见他脸上沟壑纵横,双目炯炯有神,的确有几分面熟,可一时想不起来,问道:“你……你是”?
“贫道,郭京”。
“是你”!赵构的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顺手从河滩上抄起一块石头大喝一声冲向郭京:“你个妖道,我杀了你”!
郭京起身一闪,一旁的那只大鸟大叫一声,张开双翼呼呼扇风,直吹的赵构寸步难行睁不开眼。接着那只梅花鹿冲上前,用头上的大角顶起赵构的两只胳膊,拐了个弯,把他抵到那破屋的墙上。
郭京呵呵一笑“殿下莫恼,且听贫道一言”。随即摆了摆手,那只梅花鹿轻轻的放下了赵构,然后低着头绕到郭京身后爬下。
郭京撩起道袍坐到鹿的身上,那只大鸟也老老实实的站到郭京的一旁。
赵构扔掉手中的石头,拍了拍身上的土,正了正衣服“说吧”!
“康王殿下,前次东京之事,绝不是出自贫道本意”。
“哼”!
“呵呵,殿下,可知为何能够到此”?
赵构看了看郭京,脸上显出一副不知道样子。
“这一切皆是贫道的安排,是贫道一步步引你到此”。
“为什么”?
“因为殿下才是真龙下天堂”!
“啊”?
“殿下,甘愿在北国做一个俘虏”?
赵构没有说话。
郭京继续说道:“即以逃离虎口,应当是鹰回苍穹龙归大海,殿下贵为皇子甘心任人摆布听他人调遣”?
“这……”。
“如果是这样,权且当做贫道救错了人,你往南我往北咱们就此别过,我就不信赵氏二十几位皇子个个都是草包饭桶无一人心怀天下”。
“住口”!
郭京突然话锋一转“殿下,寻常百姓都知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既已回到大宋境内,何不号令天下召集兵马,效仿光武中兴,夺回失地延续我大宋百年基业”。
赵构没有言语,眼神中透出万千思绪。
郭京笑道:“殿下既有此意,由此往东不出半日即刻到达运河但不可往历城去,你可南下入安徽,哪里正有一支劲旅恭候殿下”。
赵构顺着郭京的话往东看去,转身要向郭京说话,郭京却不见了。
“殿下,宋氏江山靠您了”!
赵构四下观望,并没有发现郭京的身影。
周围只有一处处断壁残垣和湍急的黄河水。远处,天边翻起来鱼肚般的白色,赤红的太阳露出了他那青涩的第一缕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