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醒了。
这一宿睡得很不好,前半夜心跳得厉害,后半夜一直在做梦,典型的宿醉并发症。
天光大亮,周宁迷迷糊糊抓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顿时吓精神了,九点多了,公司要求点半之前打卡,迟到半小时扣六十块钱,他一天的工资才一百块。
猛然想起来今天是星期六,这才如释重负。
钱是一方面,想起那个顶头上司女经理的嘴脸,周宁躺在被窝里都能寒毛直竖,如果迟到一两个小时简直是和她不共戴天。
周宁有些头疼,刚才自己吓了自己一下,就疼得更厉害了。
都是酒精害的。
昨天公司副总带领两个部门聚餐,周宁在公司里不太合群,原本不想参加,但迫于女经理的淫威,还是不得不屈服了。
在饭桌上,年轻的男女们组团玩游戏,一男一女组队,女的输了男的喝酒,周宁的女同事们大多是花枝招展的本地姑娘,她们都很快找到了搭档,最后还是在副总的建议下,没有搭档的周宁和一个刚来上班三天的外地女孩组成了搭档。
那女孩长得十分普通,打扮有些土气,最关键的是她玩游戏还特别笨。
在饭桌上,隔壁部门的杨瑾是周宁单恋很久的对象,她很美,昨天她的搭档一直和周宁过不去,灌了周宁不少酒。
周宁还有一个男同事叫赵明泽,是个纨绔子弟,听说是老板的关系户,平时在公司就很少干活,昨天他也找了个漂亮搭档,领着头向周宁和他的搭档轮番进攻,不到二十分钟周宁就干了五瓶啤酒。
到酒席结束,周宁喝了十一二瓶啤酒,吐了两次。第一次是看见对自己历来高冷的杨瑾披着赵明泽的外套,郁闷之下猛灌了几口灌吐的,第二次是真喝多了。
周宁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完全喝断篇儿,因为他还记得从饭店出来的场景,其他人都结伴而行,只有自己一个人回家,只是后面的事就没印象了。
他的家就是这间出租屋。
周宁正迟钝地回想着昨天的事,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是他今天第一次觉得有事情不对。
自己竟然是裸睡的?
他在被窝里摸了摸,被窝里没有衣服,地上也没有衣服。
要不是记得昨天没人和自己同行,周宁差点以为发生了什么好事。
周宁租的是一室户,坐起身就能看见门口,门口也没有衣服。
看来一定是回来的时候把衣服塞进了洗衣机。
周宁有些吃力地下了床,在衣柜里另找了衣服穿上,脑袋昏昏沉沉的。
他去卫生间撒尿,之后想打开洗衣机看看,洗衣机门又打不开了。
“靠!”周宁骂了一声,朝洗衣机踹了一脚。
他租房三个月,这个洗衣机最少坏过六次。
每次跟房东说,那个腻腻歪歪的男人都会揣着螺丝刀和钳子上门维修,而且每次来嘴里都喋喋不休,张口闭口自己如何如何忙,就是绝口不提花几百块钱换个洗衣机。后来周宁干脆也懒得找他,有时候踹两脚,洗衣机又好使了。
周宁很缺钱,又不想合租,结果就是自己一个人租了这个九几年盖的破房子,楼上吵架楼下听得一清二楚。
他来银都市三个月,在这里没有任何朋友。
银都市很繁华,但周宁的住处是老城区里的老城区,这样的住宿条件,想请别人来别人也不会来。
周宁想找一片去痛片吃,翻了半天也没找到。
只要拿起手机打开外卖软件,花十几块钱找个跑腿小哥,不出十几分钟他就会敲门送来亲人的温暖——药品、早餐,但周宁舍不得花这个钱。
而且此时此刻手机似乎断网了,WiFi的符号还亮着,可是连聊天软件都打不开。
周宁记得这个月没欠网费,不过他的网费很便宜,这种网失灵是常有的事。
他决定下楼去买点药,不然可能这一天都要在头疼中度过了。
他拿上手机和钥匙,蹬上鞋,走到楼道,在身后随手关上了门,不用反锁,他没什么可丢的。
楼道里今天很安静,现在快十点了。
他住在四楼,五楼的老头好像有肺病,每天都要惊天动地的咳嗽几次,如果在屋子里打开窗户,那声音甚至会从外面传来,今天他家没声音。
隔壁的四楼邻居是个独居女人,每逢休息日,她总是把韩剧音量放得奇大,在门外都能听见“欧巴,撒浪嘿”,今天她家没声音。
四楼的另一家有个熊孩子,经常在屋里和楼道里拍球或者跳绳,大人从来不管,今天他家没声音。
三楼的光头大汉夫妇经常不分白天黑夜把家里当KTV,低音炮一响整个楼都在震颤,今天他家也没声音。
周宁下了楼,迎面有风吹来,他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
这个小区很老旧了,他甚至怀疑小区还有没有物业,平时摆摊的小商贩常常盘踞在这里,卖啥的都有。
今天没有摆摊的,也就自然没有了无孔不入的吆喝声,周宁感觉难得的清爽。
周宁走在路上,又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觉得有事情不对。
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只是,似乎……太安静了。
夏天的天气正好,不冷不热,但路上竟然没有行人。远处的商铺开着门,但没有人进出,透过附近的楼房窗户也看不见有人挂衣服,更看不见有人在屋里走动。
周宁来到小区门口的药店,药店的一侧在正街面上。
周宁看到正街面上也没有人,竟然连一辆车也没有,路上空空荡荡的。
周宁推门进了药店,药店不见一个人影,日光灯开着,有一盏还出了毛病,一下一下的闪。
“有人吗?”
“有人吗?!”周宁把声音提高了度。
无人应声。
周宁转身透过窗户往街上看,除了一阵风席卷着几个塑料袋,马路上连只猫都没有。
周宁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从门口探身出去,向马路左右张望。
远处的红灯变成绿灯,没有行人过马路,也没有车辆驶来。
世界似乎静止了,而且还静音了。
临街的店面全都看不见一个人影,周宁快步走到药店旁边的日用品商店,店里商品满满当当,就是没有人。隔壁的超市,街对面的馄饨店、小面馆情况都一样。
“有人吗?!”周宁感觉声带发紧,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四周一片寂静。
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