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北城。

曹操顶着秋日的暖阳正靠在城门口懒洋洋地打着盹，突然一阵马蹄疾驰和一道响亮的声音将曹操惊醒。曹操抬头一看，一骑快马朝城门冲了过来，马上的骑士似乎都不用换气一般不断高喊着“弹汗山大捷，斩首两万……弹汗山大捷，斩首两万……”

本来这骑士惊扰了自己的美梦，而且还直冲城门，于情于理曹操都可以将其拿下。不过曹操仔细一看，这是八百里加急的传信快马，哪里还敢拦截，骂骂咧咧地让守城门的军士赶紧闪开一点，别挡了这匹快马的道，要不然被撞死了也是白死。

快马信使冲过了北城门，曹操回味着那个信使高喊的捷报，惺忪的双眼露出了一丝光芒，这道光芒中闪过一丝欣喜又有一丝失落，还带着一丝狡黠。欣喜无非是损友刘宠大举出塞首战告捷了，曹操为损友建功感到高兴，失落无非是想想自己不知道何日才能立下如此名扬天下的大功，狡黠无非是曹操猜到了信使宣扬捷报的用意。

随着八百里传信快马冲进了洛阳城，征北大将军刘宠奇袭鲜卑王庭大获全胜的捷报，在信使一路刻意高调宣传之下，瞬间传遍了整个洛阳。

其实这确实是刘宠刻意为之，在荀攸派出报捷信使的时候，刘宠顺便交代了一句：信使凡过城池，定要高声宣扬我军奇袭大胜的消息。果然信使不辱使命，从代郡一路经冀州到达洛阳，凡经过的城池信使都大声宣扬。因此幽州、冀州早已得到弹汗山的捷报，士人们、百姓们争相庆贺。毕竟这是东汉立国近二百年破天荒的汉军第一次塞外之战，而且首战告捷，而且这个捷报不是小胜，而是大胜，鲜卑的王庭都被端了，这不得不让知道消息的人们欢欣鼓舞。甚至有人期待着征北大将军能一举踏平草原，从此解决大汉北疆的边患。不过有些读书人暗中指责征北大将军杀戮过甚，毕竟砍了鲜卑两万颗脑袋，他们宣扬应该以仁义感化这些外族，不过有见识的都对此嗤之以鼻，也懒得和这些腐儒争论。

幽、冀二州甚至有心怀热血的侠士、读书人结伴前往代郡，准备投入征北大将军麾下立功扬名于塞外。

……

洛阳，西园，灵帝手舞足蹈。

当张让送来征北大将军奇袭鲜卑王庭大获全胜的消息时，灵帝惊呆了好一阵才缓过来，然后的表现几乎让张让以为皇帝疯了。只见灵帝一顿手舞足蹈，这样子完全是高兴得不行，兴奋的不行。

想想灵帝能不兴奋吗？这等出塞的大功是在自己当皇帝的时候建立的，想想大汉历代先帝，除了世宗孝武皇帝之外，连高祖皇帝曾经都打不过匈奴那等蛮夷外族。而自己居然遣将把不弱于匈奴的鲜卑的王庭都端了，有这等武功将来自己在史书上必定是个不弱于高祖、世宗、世祖的皇帝了。

与灵帝的兴喜不同的是，洛阳有一群人收到刘宠大胜的消息之后十分气闷。

……

洛阳，袁氏府邸。

在朝的党人们明目张胆、光天化日之下聚集在袁府正堂，袁隗将一道书简重重地扔到主坐的案几上，恨恨地说道：“那小子是走了什么狗运，竟然能立下如此大功……檀石槐枉为草原一代英豪，空有十万控弦之士，连老巢王庭都被人一锅端了……两万鲜卑精骑还挡不住那小子一万人马……”

“照这样看鲜卑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几年之间便成了洛阳新贵的司隶校尉阳球接过话说道。

“岂能让那小子独建大功，臧旻、夏育两路兵马是干什么吃的，两人麾下的战力远在那小子之上，居然还抢不到头功，看来这两个家伙是不想混了。”暴脾气的陈球开口喷道。

阳球和陈球二人的话袁隗哪里不知。可仔细想一想，刘宠能以一万轻骑奇袭鲜卑王庭，这种用兵之能也让袁隗暗暗感到害怕。不过陈球说的是，臧旻、夏育的两路兵马都是饱经战火淬炼的边疆精锐，没理由输给刘宠那些没上过战场的菜鸟。而且刘宠已建如此大功，一旦回朝党人再也制不住那小子了，绝对不能让这小子继续建功，接下来的战功一定要抢过来，而且之前的策略不能变，能不让那小子活着回来就别让他活着回来。

袁隗想的这些，杨赐同样也想到了，他比袁隗先一步说道：“可速速传书臧旻、夏育，让他二人克日起兵出塞……”

党人们听了纷纷点头，众人都知道杨赐这话是什么意思。看这架势，鲜卑是不堪一击，倘若党人这边还按兵不动，出塞的功劳怕是一分都捞不到了，到时党人在军中的话语权会越来越低。最重要的不能看着刘宠那小子坐大，毕竟那小子不是我辈中人。

袁隗见堂上再没其他意见，且杨赐说的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便一锤定音做出了党人的决定，“既如此，便依杨司空所说，速速传书臧旻、夏育，让二人克日起兵出塞。”

……

宦官张让从西园回到府上。

内宫的大宦官们早已在张让府中等候多时了，张让刚进正堂，宦官们便争相恐后地出来嚷嚷。张让袖袍一甩，尖声喝道：“诸公静一静、静一静！老夫知道诸公想说什么……”

宦官们在张让的震慑下都闭上了嘴，堂中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张让在主位上坐定，慢吞吞地喝了一杯茶，才说道：“老夫早有决定，派人传书命田晏克日起兵出塞便是。”

不错，当张让收到刘宠的捷报时，心中经过一番计较之后便决定让田晏出兵了。至于原因嘛，和党人议论的差不多，刘宠已经和阉党决裂，宦官们不能看着刘宠继续坐大。

“张公高见。”赵忠拍着马屁说道，“张公处变不惊，我等不及也。”

……

云中，雁门，高柳。

田晏、臧旻、夏育几乎是同时收到了洛阳派人传来的书信，而信使传递的也几乎是同一个意思：严令克日起兵出塞。

至于有没有征北大将军刘宠的将令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自从刘宠弹汗山大胜的消息传开，三路兵马早已各个眼红。田晏、臧旻、夏育心中对刘宠的不满也膨胀到了极致，凭什么把我们扔在后面守城，你自己跑出去打鲜卑立战功。

在主将的刻意诱导下，将士们也都嗷嗷叫着要出塞打鲜卑。再说，此次朝中还有人在背后支持，即便违令出塞到时刘宠要治罪，朝中自然有人会出来帮忙开脱，难道刘宠还敢与整个朝廷为敌不成！

三人经过与麾下将领的一番商议，便做出了决定，即日举兵出塞。

……

雁门郡，北，二百里，草原。

刘宠的五千精骑，被檀石槐的主力重重围困。由于刘宠着急援救雁门、云中二路汉军，一路拼命赶路，虽说是派出了哨骑，可几乎是追着哨骑的屁股在跑。

这不，五千精骑在经过这处地势开阔的草原时，便遭遇了檀石槐主力的围困，应该是说掉进了檀石槐早已布下的陷阱。因为这处地势虽然开阔，但是左侧放眼有几道山坡，右侧放眼有一片白桦林，当时檀石槐的主力就是暗中从那片山坡的后面冒出头来的，是从那片白桦林中窜出来的。

还没等刘宠反应过来，檀石槐左右两路伏兵就将刘宠这五千精骑围死了。

放眼四面八方鲜卑兵马一望无际，看旗号粗略一算少说也有二三万骑。想想这个数字也差不多，毕竟鲜卑控弦之士十万，弹汗山被灭了近两万，三路伏兵至少有三万，剩下留守的，檀石槐能调动的主力确实不下二三万之数。

五千汉军虽然经过弹汗山大胜之后战意昂扬，可面对一眼望不到头的鲜卑骑兵，大多数人都露出了怯意。特别是鲜卑战马呼出的鼻息从战阵中飘起来形成了笼罩在鲜卑兵马头上的白雾，再有那如林的刀枪，漫山遍野的旌旗，都给人一种强大的威压。这种威压使人额上、背上不自觉地冒出冷汗，甚至有人双腿开始在马上打抖，五千骑兵的阵势也渐渐出现骚乱。毕竟眼下的众寡悬殊有着天壤之别，想以五千对战数倍于己的草原天生骑兵，无论从哪方面讲都没有取胜的可能。

面对死神，无论是谁都会感到恐惧。

刘宠知道再这样继续下去，这五千骑兵不等鲜卑大军进攻，自己就先乱了。刘宠镇定心神，看到身旁的黄忠、王越、公孙瓒都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鲜卑大军的一举一动，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刘宠叫住黄忠，“汉升，待会儿本将找檀石槐出阵答话，你瞅准机会将檀石槐一箭射杀。”

黄忠听了心中一亮。是啊，凭自己的箭术，只要认准了鲜卑首领，冲上去只需一箭便可取檀石槐性命。一旦鲜卑首领阵亡，鲜卑大军必然混乱，到时便可趁势突围了。

“末将遵命。”黄忠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