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的战斗力果然不是盖的。这路上完完全全变成了她的舞台,为了宣传她那一表人才的侄儿,简直不遗余力。
这下,一牛车的人都知道他侄儿年方二八,喜欢念书,爱吃鱼肉,家中几口了。怎么个爱吃法呢?小时候还不明显,给啥吃啥,好养活。越大越爱吃鱼,什么鱼都行,怎么做都行,煎熬炖煮,一个月里起码得吃个十几次才肯罢休。难不成这货五行属猫?
非也非也,我倒很能理解,因为这个时代的饭菜委实太不好吃了!顿顿都是清汤寡水,没有一丁点儿期待。吃鱼就不一样了,只要火候得当,做好了怎么闻都有一股鲜味,要不然怎么叫做河鲜呢?这位仁兄定是个吃货,妥妥的。
牛兄一步三晃,终于到了大娘下车的岔路口,一车人如释重负,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有一种人就有这种本领,明明不熟却像你的知己好友。机关枪一样得得的语速很容易把人绕晕,败下阵来。偏偏还很是热情,很阳光,你的拒绝在她看来那都不是事儿。
深深为大娘的丈夫感到默哀,大娘最合适的工作铁定是居委会妇女主任,抑或幼儿园园长。只有能上天入地,充电五分钟、待机一整天的皮孩子们才能消磨掉大娘的无穷精力。娘亲对猫兄并不敢兴趣,后来存粹变成了嗯嗯啊啊的应和,她的心中有更重要的心结未解。
能武揉揉坐的酸痛的屁股,懂事的将一应物事包揽在了身上。我和娘亲活动活动筋骨,一起往静安寺的方向行去。这静安寺建在山腰上,占地面积颇广。树林约莫也是吸收了人们供奉的烟火气,长得很是葱葱郁郁。整个寺庙隐在林子里,若隐若现,添上晨起的雾气,在阳光的照耀下如梦入幻,仿佛真是哪座大仙的府邸,让人肃然起敬。
路旁支了不少摊子,上书大字茶。摊子生意不错。小二吆喝得很是起劲,来来往往的行人在他们眼中估计都是行走的银子。约莫是看着蜿蜒的石阶一眼看不到尽头,很多人想要喝口茶水压压惊。也有很多富家的车马留在山下,大方的主人给马夫随意赏杯几文钱的茶水。
小小的一块地儿,还挤了一些买卖香烛,零嘴等等的个体户。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这里又没有交警维持秩序,是以,成功发生了交通拥堵。
我们跟着娘亲艰难的在人群中游动,只恨不能插上翅膀,直接飞到庙里才好。耳旁不断传来叫卖声,马儿的响鼻声,小孩子的哭叫声,真是声声入耳。茶寮里也不安静,一大堆吹牛的人唾沫横飞,“咱兄弟可了不得。。。。。。”“突厥人敢来,咱吴大将军定打他个屁滚尿流。哎呀,你可别不信。。。。。。”“论美男子,还是原太子,”“你不要命啦,讨论废太子”。。。。。。
三娘听着这些声音,陷入了迷茫,仿佛自己还是那个跟着妈妈,过年时在超市采购打折年货的汤贝贝,又仿佛汤贝贝已然变成了一个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抓不住了。
这些热闹充满了烟火气,这些热闹是他们的。我永远都是个局外人。三娘站在他们之中,感觉天地都在旋转,他们都变成了虚影,隔着一个世纪的距离。
“走开!走开!不要命啦!”出神的我突然被能武一把扯到一旁,跌坐到泥地上。原来摩肩擦踵的人群已经分散开来,只剩我站在了路中间,挡着人家的道了。几匹健马正停在路中,不耐的刨着蹄子,原地踏步。一位长得油光水滑、满面红光的家丁甩着马鞭骂道:“耳聋还是怎滴,挡着咱夫人的马车,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倒还真想吃不完,兜着走呢,打包带走才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啊兄弟?那家丁还在不依不饶,骂骂咧咧,看着家丁的嘴一张一合,像极了水里不停吐着泡泡的胖头鱼。
原来这几匹马只是先头部队,正主还在后面呢。一匹骄傲的马儿甩着长长的尾巴信步走上前来,上头坐着一个约莫二十的颓废青年,身穿一匹深绿丝绸的褂子,上面套着暗红重工刺绣的马甲。天啊,红配绿!我噗的一声笑了。红配绿本来眯着那双醉眼神游天外,一听我的笑声顿时饶有兴趣的看来,上下打量:“这是哪家的小娘子?”
能武一听便怒了,冷哼一声,正要撸起袖子,骂他个狗血淋头。娘亲拨开人群,一把挡在我和能武身前,福了福身子:“这位少爷,这是我家媳妇,不懂事冲撞了贵人,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家丁正要发作,表忠心,红配绿则欲翻身下马,意图不明。
此时,后面来了一辆四轮全木马车,端的气派,“亮儿,该上山了,误了事可不是好玩的。”马车里伸出一只养尊处优的手,一位板着脸,有深长法令纹的中年美妇唤到,满脸的不赞同。此言一出,红配绿立马正了正身子,深深看了我们一眼,拍马去了。那一眼意味不明,吓得我一个哆嗦,恶寒不已。
警报解除,能武不满“娘亲,明明是他家马跑得快,险些撞到了姐姐,为何你要向别人赔罪?”我道:“小傻瓜,没见人家是个纨绔吗?犯不着跟人一般见识,鸡蛋碰石头会吃亏的。”娘亲却摸了摸我的额头,若有所思:“三娘大了,以后出门得戴个幕笠。”我倒是觉得娘多虑了,一个都没长开的黄毛丫头,有什么可担心的。拍了拍裙子上的泥土,我狗腿到:“娘亲,你真厉害!”美人娘亲微微一笑,牵着我们的手走了。特意慢些走,等前面那一拨人换了四人抬的轿子上了山腰,看不见了,我们才顺着人流往寺庙而去。
日上三竿,终于进得大殿。香客人头攒动,人满为患。看样子善男信女们委实有太多心愿。只是不造菩萨有没有功夫听这么多人的祈求了。几丈高的菩萨宝象庄严,低垂的眼睛看着底下芸芸众生。啧啧,居然是金的,这庙得赚多少银子才给菩萨塑了金身啊!
主持照例不在,殿里的大师们任劳任怨,慈眉善目的为一众香客排忧解难。我和能武虔诚的拜过菩萨,敬了香便功成身退。娘亲则心事重重的求了一只签,等在一旁解签。解签的大师老神在在,不急不缓。排在娘亲之前的香客,可不是一般的多!娘亲见我们等的百无聊赖,掏出了几文铜板,让我们去得殿外买几个煎饼果子充饥。果然,世上只有妈妈好!
我和能武忍住满心的欢喜到了殿外,煎饼果子却是不在。许是人太多,被喊去别处了。能武自告奋勇要去寻找,我却内急想上茅厕。于是,我们决定待会儿在大殿门口汇合,便分头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