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满心愉悦的夕梨,听了父亲的这句话,心就凉了一下。
又一阵风穿墙缝而进,夕梨打了个冷颤。
也许是母女连心,陈巧莲看出女儿夕梨内心的恐惧。
“梨儿,别听你爸喝醉酒胡言乱语,我家梨儿学习这么好,不念书不是可惜了。”说着,陈巧莲伸出手,“来,梨儿,到妈这儿来,今天冷,和妈一个被窝睡。”
听了妈这句话,夕梨顺从的靠过来,妈妈陈巧莲帮她脱了衣服,夕梨就钻进妈妈暖和的被窝,任由妈妈把她搂的紧紧的,夕梨那颗受了惊的心,才感觉平静了一些,其实,这么多年来,母女俩真的就是这么抱团取暖的,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被妈妈搂在怀里,夕梨一会就睡着了,夕梨睡的安祥而深沉,陈巧莲无比的慰藉。
外面的风似乎更大了,在夕梨家的土坯墙缝里打着口哨,陈巧莲的思绪就又回到她生夕梨的那个冬天……
天还没亮,听到陈巧莲临盆前疼痛的吼叫声,柳三仁抱着志伟就来了。
“他叔,我感觉巧莲的反应不跟我生孩子时一样,疼的没一点规律,不如,早点儿去医院吧。”柳三仁抱着还在哺乳期的志伟守在待产的陈巧莲身边,“有个紧急情况,只有医院才能处理。”柳三仁担心的对夕村富说。
“种田嫂,巧莲哪有那么娇脆,你生志伟的时候,不也是让我们村的乔寡妇给接生的,我已经叫了乔寡妇了,估计一会儿她就来了。”夕村富从炕沿上下了地,“生孩子还不是你们女人的事,我去野滩里拣两筐干牛粪。”
“唉——,他叔,生孩子这么大的事,你可不能走开,我那个时候让乔寡妇接生,那是按时去医院检查,一切正常,而且是顺产才让乔寡妇接生的,就这,你种田哥还是雇了一辆商务车放在家门口,以防万一。”柳三仁抱起儿子牟志伟接着说:“从巧莲怀孕,你一次也没带她去医院检查,现在巧莲又是这么不规则的疼痛,你就应该带她到医院生才对。”
柳三仁话音刚落,乔寡妇就跨进夕村富的家门了。
“是啊!是啊!我也劝村富带巧莲去医院生哩,我这老胳膊老腿不中用了,虽说是接生无数大人孩子都平安,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不是?”乔寡妇往炕上一坐,又接着说:“再加上巧莲又是第一胎,第一次开骨缝会很痛的,孩子不好生是肯定的。”
“医院、家里还不一样得生,乔嫂子,就有劳你了,到时候我多送你几个喜蛋。”夕村富对乔寡妇说。
“啊呀!——巧莲,你这是咋了?”
柳三仁看见巧莲痛苦的样子,又见陈巧莲头上豆大的汗珠滚下来,惊叫道。
“三……仁……嫂子,我疼……”陈巧莲说话的时候,脸扭曲着,本就白皙的脸庞,现在更是苍白的怕人。
“看来是觉了,村富,快去烧水。”说着,就见乔寡妇从怀里拿出一把剪刀,和一块旧白布。
“巧莲,抓住我的手,我和你一起用力。”
柳三仁说着,就把三个月刚会翻身的志伟放在一边,去照顾陈巧莲。
要说这女人生孩子,那也是大事啊!
从十月怀胎到一朝分娩,女人遭的罪、受的累,只有女人自己知道。
而对于十月怀胎后的分娩,往重了说是女人一生中的一道坎,一点也不过分:因为在女人分娩的过程中,谁也不知道危险会从哪个方向来;谁也替不了女人在分娩时的苦、痛。
当用力用到陈巧莲整个人像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的时候,她感觉到她的下体有一股液体,一泻如注……
“坏了,巧莲这是难产,像是大出血,这该咋办?我的妈妈哟!——……”看到乔寡妇举着被血染红的双手,哭爹喊娘的时候,陈巧莲看了看楞在那里、束手无策的夕村富,心想:看来我是过不了这道坎了,只可惜我的孩子,还没出生就要陪妈妈走了,唉!孩子,咱娘俩怎么这么命苦,都怪妈没遇上个好男人,要是当初妈妈坚持嫁给牟……。
柳三仁看着楞楞地杵在当地、束手缩脚的夕村富。
“夕村富,你楞在那里干啥呀?赶快抱上巧莲,去医院呀!”柳三仁大声地喊着夕村富。
“可是,最近的乡医院离我们一棵树村也有二十多里地,我能抱着去?……”夕村富诺诺的说。
“啊呀!谁让你抱着巧莲去了,我去叫你种田哥发动我们家的小四轮拖拉机,你赶快给巧莲穿衣,要不,就拿你们结婚时的新被子裹住巧莲,你赶紧把巧莲抱出来。”说完,柳三仁忘了抱上自己的孩子志伟,就跑了出去。
刚出大门的柳三仁就见自家门前停着一辆商务轿车,自己的男人牟种田正跟一个人在车前说着话。
“种田,不好了,巧莲难产……”柳三仁着急地说。
“那赶紧的,叫这位师傅送巧莲去县医院呀?”牟种田又对司机说:“司机师傅,快发动车呀。”
……
就这样,柳三仁抱着三个月大的牟志伟,牟种田领着2岁多的牟志宏,夕村富抱着陈巧莲,两家人坐在这辆商务车上,向医院急驰,一路上柳三仁不住的喊着:“巧莲,可别犯困,打起精神来,我们一会儿就到医院了,一定要坚持住啊!”
听着柳三仁的声音,陈巧莲努力不让疲惫不堪的眼睛闭上,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被抽干了一样的困顿……
“要不,我们就去巴音陶亥乡医院吧?乡医院费用还低一点儿。”路过乡医院,夕村富说。
“不行,乡医院医疗条件太差,救不了巧莲,我们不能在这儿耽搁,司机师傅,再快点儿,直奔县人民医院。”牟种田坚定的不容商量。
“可……我的……钱……”
夕村富还想说什么,柳三仁一拳就砸在夕村富的肩膀上,阻止了他的话。下一秒,柳三仁扶摸着陈巧莲苍白的脸就哭了……
到县医院,四十五、六公里的路,商务车走了不到半小时就到了。
在温都县人民医院,陈巧莲被紧急推进妇产科病房……
此时,陈巧莲眼前已是一片模糊,身体也冷的不行,她唯一的感觉就是:医院走廊的尽头,就是她人生的尽头,下一秒她就昏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