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牟志伟没想到的是，夕梨一见他就笑着说：“二哥哥，看你像霜打的茄子，是不是考试没考好呀?”

牟志伟就抓住夕梨的手，往日修长、纤细的手指，粘满了医用胶布。

牟志伟知道，夕梨一定是编柳筐的时候，磨破了手指。

就在他攥住夕梨手的那一刻，牟志伟分明感觉到夕梨的身体有了一次痛楚的颤抖，“二哥哥，我们到村口的那棵老树下吧，免得又被我爸看见。”

二后生就把夕梨的一只手紧紧地攥在自己手里，两人朝村口走去。

“梨儿，不声不响的，咋就不去学校了?”二后生终究还是没忍住，他想听听夕梨是怎么说的。

“二哥哥，我妈那个样子，我一刻也不想离开她，我怕她再受气，我就是想陪着她，我妈太可怜了。”

夕梨眼里分明闪了泪光。

“净说傻话，婶儿不是好好的吗?”牟志伟把夕梨的另一只手也揣在他的袖筒里，“梨儿，明天我们一起去上学，你不用骑车，坐我的自行车，我每天带着你。”

牟志伟发现，夕梨眼里有了一丝希冀，却一闪即逝。

“二哥哥，别说我了，我已经这样了，书，我是读不成了，我不想母亲再伤心、伤身了。”

夕梨说的很平静。

“梨儿，我回三中陪你，你却不读了，你忍心吗?”为了能劝得动夕梨，牟志伟不惜在夕梨的伤口上撒盐。

“二哥哥，对不起。”分明眼里擎着泪花，却假装很平静，嘴角露出的笑也是那么牵强，“你好好学，考上大学，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在城里给我娶个漂亮的嫂子，到时候，我还要去你家串门呢!”

“梨儿，别傻了，二哥哥将来要娶的人是你，你答应过我的。”牟志伟攥紧夕梨的手，“将来学有所成，我也会回来的，我就不信，守着能长出金子的土地，一棵树村的父老乡亲们咋能过不上好光景?我就不信，恶人当道，就没人管。”

夕梨的心就痛了。

“我?……”夕梨一脸疑惑。

“梨儿，你别想抵赖，那年我们都七岁……”

牟志伟一说七岁，夕梨就又回到小时候，她和二哥哥去挖野菜，二哥哥把一朵海纳花戴在她头上，很认真的拉着她的手说：“梨儿，长大了我要娶你。”

“嗯，二哥哥，我就做你的媳妇儿。”夕梨记得，她话音刚落，二哥哥就亲了她的脸……

“那也算数啊?”夕梨问。

“算啊!我可是认真的。”

牟志伟这样说，夕梨就没忍住，哭了，“二哥哥，我爸要我嫁给富少德，过几天就订婚。”

“啊?梨儿，这是咋回事，你答应了?”牟志伟焦急地问。

“我也不知该咋办了?我爸好像欠了富家好多钱。”夕梨的眼泪流成了线。

“欠债还钱，怎么能拿你……”牟志伟不由用袖子给夕梨抹眼泪，“这都啥年代了，他富家这是想干啥?我们去政府告他。”

夕梨顿住了哭，“现在是富家没逼我，我爸逼我嫁给富少德，我们怎么告?”夕梨抹着眼泪。

……

牟志伟用他的手去给夕梨拭泪，此时，他才知道，这段时间夕梨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还有多少委屈他不知道，他不由得楼过夕梨，心里爱怜地默念，“梨儿，委屈你了。”

“梨儿，不如我们走吧!到县城大哥那儿，我和大哥一样卖菜，养活我们。”

“别，二哥哥，你安心念你的书，我带我妈去县城，也像大哥一样租个房，让大哥教我卖菜。”夕梨止了哭。

“梨儿，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能安心读书吗?干脆，我也不读了。”

夕梨听牟志伟这样说，就从牟志伟的怀里挣脱出来，“你为了我，不读书，我会愧疚一辈子的。”夕梨看牟志伟的眼里就生了怨恨。

“可是，梨儿，你要是成了别人的新娘，我做什么都没意思了。”牟志宏重又抓住夕梨的手。

“二哥哥，你放心吧，我不会嫁给别人的，你就安心读书，大学毕业记得来娶我。”夕梨说的太过坦然，让牟志伟更觉心痛，夕梨要面对的事，哪一件不是要压垮她的节奏，这个时候，他不去为她分担，他怕此生再没机会了。

“梨儿，既然你认定二哥哥就是要娶你的那个人，那就让我来分担你的愁苦吧!让我们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

牟志伟刚说完，夕梨就又哭了，泪水里有满满的感激、沉痛的惋惜、和既然“青梅竹马”，便要用情专一。

牟志伟重又把夕梨拥在怀里，就让她哭个够吧，憋在心里的委屈，释放出来会好受些。

“二哥哥，你不读书，会让奶妈、奶爸伤心的。”至此，夕梨还没有放弃劝牟志伟回学校读书。

“爸、妈会理解我的，我想的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牟志伟给哭够了的夕梨擦着泪。

“我妈说：让我带着她走，她说，走是最好的办法，可我总担心，留下我爸一个人，会不会被富家欺负呀?”夕梨抬头看着牟志伟，她还在担心那个逼着她走投无路，还说是为她好的爸爸，因为，夕梨以为，爸爸夕村富也许是以他的方式在爱她。

“梨儿，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牟志伟把夕梨泪水沾在脸上的头发拔在耳后，“梨儿，我问问我爸、妈，看他们怎么说，大人总比我们懂得多。”

“嗯。”

“梨儿，从现在开始，你一定要好好的，你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外人欺负你。”

“嗯。”

只有在二哥哥这里，夕梨才能娇柔的像个乖乖兔，少了无助、孤独，多了安慰、呵护。

“梨儿，我们回吧，怕你冷。”牟志伟重又攥了夕梨的手，依在怀里的夕梨却没动，“二哥哥，有你，真好。”不然，我就走投无路了。没说出的话，藏了夕梨曾经的绝望。

在细碎的星光里，两颗紧贴的心努力地跳着，前面的路，还好走吧?……